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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鈞坐在一邊,也冒出同樣的念頭。

燕拂衣為什麼不願醒,他不是沒有一點頭緒。

作為魔族少主,燕拂衣又是魔尊那麼在乎的角色,派去打聽他過去的探子們效率很高,一波一波的資料不斷地送來無相宮,相陽秋可能懶得看,便叫人都送去了飛鶴閣。

相鈞什麼都知道了。

不僅知道,他還親自派了人,在魔尊安排的五蘊翡之外,要讓那些人受到更多的折磨。

但說到底,這些又有什麼用呢?

他便是將那些人全都殺了,切成碎末,再一把火燒成灰……過去的一切也都已經過去,燕拂衣受過的傷一點都不會少,知道那些人下場悲慘,他也未必有多高興。

相鈞很清醒,他做那些事,不是為了燕拂衣,就只是為了他自己。

是他自己怒火衝天,是他自己心有愧疚,是他自己想要報復,想要所有對不起燕拂衣的人,都不好過。

但說到底,他自己也做過那樣的事,也是那些人中的一份子。

相鈞嘆了口氣,猶豫一下,將一直掛在顯眼地方的星月吊墜,藏進了衣領里。

上一次見面時,燕拂衣對這吊墜反應那麼大,甚至——他現在確認了——為此震響了東皇鍾。

這東西對他很重要,實在不能還給燕拂衣,但至少在面對他的時候,可以不要讓他看見。

別讓他再發現就好了,如同他對那些人的仇恨和報復,都可以悄悄進行,別讓燕拂衣知道。

他以後,最好只能想著自己。

「快點醒過來啊,拂衣,」相鈞在這段時間裡得寸進尺,將稱呼又省掉兩個字,「以後我會保護你。」

他想到什麼,面上又現出幾分猶疑的恐懼,可最後還是決定先不去想,挽起一點昏迷的人微涼的髮絲,輕輕貼在自己臉上。

「你會願意待在我身邊的吧?」

「那些正道有什麼好,不要再管他們了,其實父尊也並沒想對你做什麼,只想讓你換種活法。」

「不要跟他犟,好不好?其實只是需要服一點軟,我們就可以快活地一起活著,這世道萬千,又有什麼能比自己的快活重要?」

「……」

相鈞在那裡說些有的沒的,說到最後李浮譽都沒力氣瞪著他,他今日的能量又幾乎用盡,好像不得不要陷入沉睡。

這髒東西,講話好生嘮叨。

李浮譽儘量睜著眼,他當然不放心,可天道的法則無比堅固,就好像從前不讓他說話時一樣無法違抗,隨著時間的流逝,他清醒的意識越來越淡,不知什麼時候,就滑入了一片漆黑的沉眠。

這種感覺對他來說,其實不是一次兩次。

最開始,是在他還活著的時候。

……好像是拂衣第一次對他說,自己拿到了那柄叫做「吾往」的本命靈劍。

李浮譽第一次見到這劍的名字,就覺得和燕拂衣很是相配。

從前還沒穿越時,他對白月光角色的武器和心法自然如數家珍,只是那時絕沒有想過,自己竟然有親眼見到這一切的時候。

那時他早已經是燕拂衣最喜歡的師兄,平時沉默寡言的小劍修難得多話,嘰嘰呱呱的,還拿著那柄劍,給他表演了一套行雲流水的劍招。

李浮譽看著看著,突然間失去了意識。

那感覺就好像被關進了一個看不見也摸不著的監牢,不知道外界發生了什麼,卻偏偏有自我意識,無論怎麼左衝右突,都從那片牢固的黑暗中掙脫不出去。

再醒來時,李浮譽發現,燕拂衣完全沒有意識到他的「昏迷」。

那中間過去了大約一炷香的時間,剛好夠他拿著吾往,把第一次給師兄看的劍法舞完。

怕燕拂衣擔心,李浮譽沒有說出自己的狀況,他總覺得那情形雖討厭,卻不像有什麼危險,說不定……是穿越者與身體不兼容的正常反應呢?

可是那黑暗囚籠出現的第二次,打破了這種樂觀的想法。

那是他剛剛「身死」的時候。

「死」的感覺很奇妙,李浮譽絕不想再經歷第二遍。

而在那一片黑暗中醒過來之前,他也並不知道,自己沒有真的死掉。

他醒過來了,不知在無形無質的監牢中被困了多久,可能是一個時辰,也可能是好幾年。

再獲得「自由」時,他變成了跟在燕拂衣身邊,卻連一句話都無法給燕拂衣聽到的遊魂。

奇妙的是,身為遊魂竟也能修煉,修的是一種李浮譽叫不出來是什麼的能量,靠著那能量,他一點一點凝實自己的身體,直到終於能讓燕拂衣聽到自己的聲音。

再然後,燕拂衣被燕庭霜抽了靈根,拆了仙骨,那天晚上李浮譽清晰地知道,他的月亮可能會撐不下去了。

想要燕拂衣活下去的渴望占據了全部心神,他竟能借著上弦月能量最強時,將自己多年來修煉的能量傾瀉一空。

他是抱著再死一次的決心,想點燃自己僅剩的那一點靈魂,讓燕拂衣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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