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不友好的情緒,還有對未來的惶恐想像讓燕庭霜如同芒刺在背,這崑崙道宗,他已然待不下去了。
竊竊私語還在不斷地傳進他耳朵里。
「蕭風之前人模狗樣的,沒想到竟然是那種人。」
「呸,一個卑鄙齷齪的人奸……可恨竟沒人早點將他揪出來,我都不敢想,大師兄當時被他盯著陷害,該有多孤立無援。」
「就是,那些高高在上的長老們,枉稱明察秋毫,就一點都看不出來嗎?」
「我早就說過,大師兄人特別好的,這幾年要是沒有他,宗門早該散了,唉……真是不值得。」
「不是,就蕭風一個外門弟子,他真有那麼大能耐嗎?會不會還有其他內應?」
「說起來,聽說清鶴師兄在找庭霜小師兄的茬……」
「不、不可能吧,誰都知道大師兄對小師兄有多好,如果他真的和外人聯合陷害大師兄,那……那簡直不是人!」
「聽說,清鶴師兄會在宗門大會公布五蘊翡的影像呢——沒想到那傳說中的寶物竟然是真的,唉,也不知道大師兄還活著沒有……」
燕庭霜的腳步越走越快,可那些聲音就像是附骨之疽一般,緊緊追著他不放。
他有一瞬間突然閃過一個荒謬的念頭:若是燕拂衣在,一定不會讓他被這樣對待的。
但隨即連自己都覺得自己可笑——燕拂衣無疑不在了,他會不知道嗎?造成那樣結果的因素當中,明明有他的一份力。
那種無所憑依的惶恐,和周圍不知真實還是幻覺的,尖利的聲音和詛咒,都令他害怕得要命,好像又回到了曾經無人庇護,在天敵環伺下艱難求生的日子。
那是一種從骨血深處滋長出的涼意,雖然還沒對身體造成真正的傷害,卻讓人始終處於惶惶不可終日的情緒當中,永遠不知道,會不會在瞬間失去一切,甚至是生命。
前世的他,就是在這樣的惶恐之中死去的。
可重來一世,他明明已經從開始就做出了改變,明明已經儘量去搶奪燕拂衣身上的光,為什麼到頭來,他仍然是躲在黑暗之中的老鼠,而燕拂衣即使已經被折磨到那種地步,卻仍能毫不費力,就光華滿身?
這何嘗公平!
燕庭霜還記得,上一世,在一切的最初,他也曾想過,要真的把燕拂衣視作兄長,就像他向燕然承諾的那樣,相依為伴,好好地在這塵世間走一遭。
可、可是後來……後來鬧到那種地步,明明都是怪燕拂衣的啊。
都怪他總是那麼優秀,那麼耀眼,好像不費吹灰之力,就能奪去所有人的目光。
他生來便天資更好,長相更好,就連贏得他人喜歡的能力也更好。
而他燕庭霜呢,卻始終被籠罩在那樣的陰影之下,就連用盡籌謀求來的愛人,最終竟也重視那個出類拔萃的大弟子,更勝於他這個枕邊人。
前世,燕拂衣也是作為守夜人,被魔尊擄走了。
從那以後,燕庭霜還以為自己終於可以鬆一口氣,終於可以不用再扮演一個軟弱的、影子一般的弟弟,他甚至在心中竊喜,想著這樣一來,師尊的心裡,終於可以只剩下他一個人。
可商卿月是怎麼做的?
他一夜白頭,閉了死關,一閉就是幾十年。
任由燕庭霜一個人在外面孤苦無依,簡直淪落為眾仙門之間的笑柄。
臨死前他才知道,師尊最開始選擇他,只是因為那麼一個諷刺的理由:作為被燕然救下,又用她的的精血生生孕育出的靈胎,他與那個女人更相像些。
商卿月就總是這樣的,有什麼重要的東西都一定要失去,然後他才會開始懊悔,開始好像變了一個人地沉浸在愧悔悲痛中……也不知是真的因為那個人,還是因為沉浸於那樣「深情」的自己。
燕庭霜甚至都能想到,那一次輪到他了,等商卿月閉死關出來,親眼看見他指天盟誓的道侶死在關口百步之前——
那位問天劍尊,想必終於會為他流一滴眼淚,從此封心鎖愛,成就無情劍道,又成為修真界流傳的一段痴情佳話吧……
重來一世,在睜眼的那一刻起,燕庭霜便已經下了決心,這輩子,除了自己,他誰都不愛。
可為什麼,未來的路,眼看著就要比上輩子,更加不堪了呢?
第5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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