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那時開始,不論再受到什麼樣不公平的對待,即使被怎樣誤解,燕拂衣也都只會垂下眼睛,一句話都不願多說,任他處置。
商卿月記得,自己那時還對大徒弟這樣的態度很不滿。
那時他想,就算你受了些委屈,可如今連記憶都沒有,又擺出這幅樣子給誰看?
但他竟如今才想明白,那究竟是多大的委屈。
如今他只是見師兄身上有除了那晚之外的另一條情絲,都為自己的被隱瞞而暴怒,恨不得掀翻了什麼長幼尊卑,掐著他的脖子逼問他,究竟還對自己的徒兒做了什麼。
不棄山的小道士解釋得很盡職,李安世身為通曉天地法則的尊者,很輕易地就弄明白了商卿月所說,情絲的意思。
看著師弟痛苦的神色,他多少有那麼一點尷尬,可很快就化作了被冒犯的不快。
就為了燕拂衣?
就為了這樣一個小輩,他向來不沾俗物,卻對他謹守禮節的師弟,竟會這樣憤怒地質問他?
成何體統!
「我是他的師伯,是崑崙的掌門,我即使對他做什麼,又如何稱得上『對不起他』?」
李安世狠聲道:「師弟清高忘塵,疏於管教門下,我不過是曾代行師職,幫你管了管他!」
第64章
赤紅色的火光, 倏地從商卿月眼中爆發開。
他仍控制著自己,站在那陣法中心,看上去卻像是一隻從深潭中爬出的水鬼。
越是這種時候, 思維卻仿佛越清晰, 儘管李安世沒有正面回答, 可商卿月還是迅速聯想到了那些曾不以為意的細節。
也是他在這些日子以來,一日日回想、一日日復盤的細節。
他想起來燕庭霜曾對他說:掌門又叫燕拂衣去了後山。
那時他曾以為,這不過是個躲懶的藉口,可後來在千萬次的回憶中, 他終於注意到了畫面不引人注目的角落, 小燕拂衣袖口若隱若現的、帶著青紫掐痕的手腕。
還有第一次在後山撞見自己時, 像是在倉皇躲避、一瘸一拐的腳步。
燕拂衣曾經甚至,可能是有試圖向他求救的。
他做了什麼呢?他開口便是斥責, 他要那個受了委屈, 依然端正守禮的徒弟,不要拿掌門做偷懶的藉口。
這樣的事情,在他不知道的時候,發生過多少次?
以至於——商卿月早明白, 燕拂衣不是個脆弱矯情的人, 那麼一個堅強而幼小的孩子,是被欺負到什麼樣的地步,才會因此遺落一條情絲?
又是什麼樣的成年人, 才會變態到那樣對待一個孩子!
「我不知道……」商卿月喃喃著,雖然他盯著李安世, 可似乎並不是在對他說話,「我一直都不知道……」
「好了,」李安世有些不悅道, 「這是多大點事,你看看你自己,怎麼弄成這幅樣子。沒收到我的掌門令嗎?」
可商卿月幾乎像是活在另一個世界。
「我不知道這些,不曾保護他,還待他那樣不公。」
「即使如此,在我瀕死之時,他仍為我去闖鬼哭幻境,為我採摘哭魂葉,救了我的命。」
「為什麼,師兄,」商卿月的眼珠很茫然地轉了轉,面對他愈發不耐的掌門師兄問,「他為什麼要這樣?」
「什麼哭魂葉,什麼救了你的命,」李安世卻更煩躁起來,「卿月,你失心瘋了嗎?」
「大家都知道,芮木醫尊當時,不是燕庭霜請來的?」
聽見那個名字,商卿月勾起一抹慘笑。
「師兄,我就是個可悲的笑話。」
李安世:「……」
他開始懷疑,自己這個一向還挺正常的師弟著了魔。
這症狀無疑是來到不棄山以後開始的。
不棄山會負責嗎?或許,以這件事作為要挾,會是更容易跟他們交換到不老泉?
李安世不願意再跟商卿月在這裡說那些傷春悲秋的廢話。
就算商卿月突然間中了蠱,開始覺得多年來有愧於那個燕拂衣,反正如今人都不在了,隨他怎樣感懷都無所謂。
他現在滿腦子惦記著的是不老泉,看來一個尊者的分量不夠不棄山重視,那麼拉上商卿月,想來他們不能繼續無動於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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