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不會……像他一樣,對他這現任的掌門,做出不可饒恕的事?
更甚至。
他會不會是師尊的魂魄轉世,來清洗家門,懲治他這個不肖徒!
嫉妒導致卑鄙,卑鄙滋生出恐懼,恐懼營造了憤怒,憤怒表達成不擇手段,要將嫉妒的發源處挫骨揚灰。
……
李安世在這時才終於想起,那兩個孩子終於找到崑崙時,他第一次見到的燕拂衣的眼睛。
他覺得,那雙眼睛很像燕然。
即使略小的那個相貌更像他的師妹,卻是更大的這個,一看便知道是燕然的孩子。
他在一片黑暗中,突然間喘不過氣來。
是不是曾經有那麼一瞬間,他曾經發過誓,要好好對待他們。
因為曾對不起師尊,曾對不起師妹,因此或許可以好好對待她的孩子,來為自己尋求一點虛假的救贖?
可他當然沒有,人的本性怎麼可能改變,他來自爛泥里,就會在爛泥里越陷越深。
潮水一般的痛苦又突然出現,將短暫的思索淹沒了。
李安世拼命掙扎,拼命尖叫,他想向人求饒,都不知道該向誰,想求得原諒,都不知道誰還有可能原諒他。
可在這樣的痛苦裡,他才發現,他也曾經將那些人對他說過的每一句話,都記得那麼清。
他們說:
「你會下地獄。」
「永遠不配得到救贖。」
「噓,」虛空之中,那個聲音低而冰冷地說道,「很吵。」
然後他的尖叫都被悶回痛到要爆炸的胸腔里,無聲無光,無形無質,是永遠不會結束的無間地獄。
……
相陽秋擱下飽蘸了濃墨的筆,若有所覺,往臥榻的方向看去。
他的新玩具正躺在上面,雙目緊閉,眉頭緊鎖,魔紋在他蒼白的皮膚表面隱隱閃爍,像在呼吸。
燕拂衣本人的呼吸卻斷續而不穩,但垂在身側的手掌還算舒展,清瘦的手指沒有扭曲地攥在掌心,指甲也沒有掐進肉里。
他的睫毛微微顫抖,那纖長像是蝶翼的黑羽尖上,點綴了一點點微不可察的水汽,卻並非向外淌,而是往裡浸,就好像把淚水產生的過程逆轉了,讓眼淚回歸到主人的靈魂里去。
相陽秋走過去,在他眉心一點。
一塊晶瑩剔透的小小碎片,在他的動作之後現出身來,在小道君的眉心盤旋著,似乎正在尋找機會,好重新鑽進去。
看來,百里神和仙門那邊一些人的動作還挺快。
第一縷情絲,已然歸位。
第67章
燕拂衣剛剛發現, 他的識海,不知道在什麼時候變成了一片花海。
他剛剛沉入進來的時候,還以為那是什麼太過美好的幻境, 或是魔尊的什麼新手段。
但不是, 那裡的一花一葉、一草一木都如此熟悉, 有亮晶晶的小溪、蒼翠的大樹、鮮嫩碩大的芍藥,與小路盡頭,一座太過眼熟的小木屋。
是……好像是拂衣崖。
又不止是拂衣崖,是在他的幻想中出現過太多次的, 那一方天地孕育的小小秘境。
照著他反覆思量的場景布置, 每一分每一寸, 都那麼符合他的心意。
燕拂衣受到了蠱惑,他有那麼一會兒把虎視眈眈的魔尊都忘了, 屏住呼吸, 一步一步地,向小路盡頭的小木屋走去。
不敢太大聲的呼吸,這一切美好得太過,好像一隻幻彩而薄薄的泡泡, 讓人很怕呼吸稍微大一點, 就要把泡泡吹破了。
燕拂衣以為這已經是最美好的夢境,不能再更好了。
直到他推開小木屋的門,看見師兄正將一束芍藥插|進汝瓷花瓶, 聽見聲音,朝他的方向抬頭。
燕拂衣愣在門口。
李浮譽看見燕拂衣走進來, 手裡的花一下子掉在地上。
「天殺的!」他超級誇張地罵了一句,飛奔過來,翻來覆去地檢查燕拂衣身上有沒有什麼新的傷, 「魔尊對你幹什麼了?還好嗎?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就被困在這鬼地方,啊啊啊急死我了!……那個阿金是不是要死,擅自策劃這麼危險的計劃都不考慮變量的,還有你!你居然敢不提前跟我商量,翅膀硬了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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