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仙隕落後,親傳紫薇老祖執掌崑崙,傳承道統。」
燕庭霜深吸一口氣:「直到啟元844年,當時的首座李安世,陰謀欺師滅祖,趁老祖閉關時背後偷襲,悖逆天道,竊居正位。」
李清鶴的腦中「轟」的一聲。
他甚至無法再控制自己的身體面對燕庭霜,他像是被某種法術牢牢地釘在了原地,連血液都被凍起來。
自從不棄山將父親的罪行昭告天下,好像從潛意識裡,他就一直在等著這一天。
只是仙門大會還沒有召開,父親不知所蹤,又沒有經過正式的審判,因此他就一直心有僥倖,逃避著懸在頭頂上的那柄利劍。
到如今,那柄劍終於要斬下來。
李清鶴只是沒想到,執劍的手——至少表面上,竟會是燕庭霜。
燕庭霜的聲音也打了一下抖。
「你、你還有何顏面,以掌門之子自居,腆著臉留在雲之巔!」
留在廣場上的那看似稀稀落落的弟子們,不知何時已經圍攏上來。
柳易歌擋著李清鶴的路,祝子緒守在另外一邊,他們隱隱將燕庭霜架在最前面,將前掌門的獨子逼在當中。
祝子緒說:「此乃崑崙內部事務,我等無需等待仙門大會,自可清理門戶。」
「李清鶴,你當年轉拜入不棄山,早已不是崑崙弟子,雲之巔乃門派重地,無關人等,還請速速離去。」
無關人等。
李清鶴血液僵冷,看著那女修熟悉卻冰冷的臉,感到一陣眩暈。
為什麼,在他以為事情已經糟得不能更糟的時候,就總會出現新的打擊。
李清鶴好像從未想過,有一天,崑崙會不再是他的家了。
可他憑什麼呢?
從前那些弟子尊重他,不過因為他是掌門之子,但崑崙從來就不是一人私產,歷屆首座、掌門都是擇能者居之,有時甚至都不是掌門親傳,從來沒有靠血緣關係傳承的道理。
更何況,他父親當年得位不正,如今天下皆知。
現在想來,自己前些日子自以為是的殫精竭慮,真的很可笑。
就如同燕庭霜所說,他憑什麼還能覥著臉待在這裡,甚至以「撐起門派」的身份自居?
他是為崑崙帶來過什麼不可多得的榮譽,還是為門派做出過什麼不可替代的貢獻?
他甚至早已經拜入不棄山,不再是崑崙的弟子了。
崑崙根本輪不到他來撐。
心中一瞬通明,李清鶴怔愣半晌,突然間仰天大笑起來。
好笑,真是好笑。
他竟還好意思將自己與燕拂衣作比,殊不知他們從未處於同樣的層面。
他不過是借著身份的光,借著那人的情意和心軟,曾得以在燕拂衣近前,窺視著他的光亮,與他同行過一段路。
到了現在,一切浮華褪去,源於別人的光都褪去,他就原形畢露。
李清鶴眼前一片模糊,他抬著頭,卻看不清天上的月亮,視野都被氤氳的水汽和波紋填滿了,他看著一片烏雲籠罩的天空,像溺水的人一般,無論如何拼命掙扎,都喘不過一口氣。
然而現在,金霞真人早已將他逐出師門,連崑崙都不再是歸處時,天下之大,他還能到哪兒去?
李清鶴又聽見自己嘲諷的聲音。
他將燕拂衣的小屋攪得一片狼藉,他的鞭子肆無忌憚地抽碎那些燕拂衣曾珍愛的東西,將所有的怒火和恐懼,都發泄到一個不會反抗他的人身上。
「你怎麼還不滾!你也配繼續待在崑崙!?」
燕拂衣的面容很疲憊,他在那晚受了比自己更重的傷,連日以來猝然接手門派,更是連閉眼的時間都沒有。
可他仍然認真地看著自己,並不阻止,蒼白的臉上是一種死灰般的平靜。
燕拂衣請求他,再給他一點時間。
燕拂衣承諾,他會讓崑崙走過那段風雨飄搖的時間……等局勢穩固之後,他會自己離開。
可當時的李清鶴,一個字都聽不進去。
他施加著傷害,籌謀著復仇,他說燕拂衣根本不配擁有一處安樂鄉,要讓他在這世界上,再也無處容身。
現在,輪到他自己了。
李清鶴淚眼朦朧,看著記憶之中,自己的鞭子抽碎一隻丹爐還不夠,氣勢洶洶地朝燕拂衣臉上卷過去。
不……不要!
李清鶴踉蹌了一下,伸手一抓,想要阻止幻影中的自己,可艷紅的鞭梢從他掌心穿過去,「啪」的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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