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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毀掉了我的耐心,那麼就讓我提前試一下,最後一個法子。」

魔尊終於放開掐住燕拂衣脖子的手,黑紅色的魔氣凝聚成長長的鎖鏈,死死鎖住劍修的手腕、腳踝,將他整個人拉扯成完全被固定的形狀,連一根手指都不能挪動。

但那也實在不是什麼新的招式,甚至沒有把燕拂衣的注意力從正在思索的問題上移開。

燕拂衣現在,已不大在意魔尊會怎麼對付他,他自己都想不出來,還有什麼事能讓自己害怕。

他要……要完成任務,然後回家。

「你以為,整整五十年,我仍什麼都發現不了嗎?」

相陽秋繞道被他五花大綁的獵物身側,冰涼的手指慢悠悠划過他的側頸,尖長的指甲帶出一串鮮艷的血珠。

一個人身體裡,怎麼會有這麼多血。

相陽秋的五指收攏,掐住青年尖削的下巴,狠狠將他的臉抬起來。

「你以為,我所窺破的你的欲望和恐懼,都是笑話?」

他輕輕地笑了一下:「或許你們,更願意將那欲望,稱為『愛』。」

虛無的黑暗之中,好像有什麼呼之欲出的東西,輕輕波動了燕拂衣心底深處,那根凝靜的弦。

「你以為我沒有發現,」相陽秋的聲音像是在耳語,「你的身上,還帶著另一個鬼鬼祟祟的魂魄。」

就好像有白亮的光,突然刺穿了一整片黑沉的霧氣。

在燕拂衣真正反應過來之前,他已經驚懼地睜大了眼睛。

——在魔尊面前他還從不曾如此失態,可身軀已經自動開始止不住地顫抖,在折磨中愈發沉緩的理智還未明白那話中的所有意思,本能的恐懼已在全身上下翻騰,讓他胸中一陣滯悶的噁心。

魔尊的手向外拉,像從劍修的心臟處,刺穿血肉,生生拉扯出來一點晶瑩的亮色。

不……

他最重要的東西,他絕不能遺失的靈魂的支柱,他乏善可陳的生命當中,曾最重要的兩個人。

在被帶到無相宮伊始,為了保留這最後屬於自己的遺物,燕拂衣便在魔尊偶爾離開的時刻,親手劃開心口,將那小小的冰晶藏了進去。

除了很偶爾很偶爾,他實在堅持不下去,實在需要汲取一點點溫度,才會小心翼翼,將掌心貼在那個地方,珍而重之的碰一碰,藉此再多咬牙堅持一點點時間。

都不敢多碰。

可相陽秋輕易便劃破他最隱秘的偽裝,讓鮮血從被刺破的缺口如同淚一般淌下,輕而易舉地取出他僅剩的珍寶,捏在青白的兩根手指之間。

燕拂衣竭力抬頭,散亂的髮絲拂過他顫抖的眼睛,嘴唇蠕動,竟終於帶了一絲懇求。

「不要……」

相陽秋終有些暢快道:「你在求我。」

魔尊自己都沒想到,這會給他帶來如此強烈的愉悅。

他本是天地怨氣所化,本該無血無肉,無悲無喜的萬魔之首。

可多年前,一次意外的魂魄離體,讓他空蕩蕩的胸腔中,長出了一顆屬於生靈的心。

生靈的情緒對魔尊來說,是很陌生,又很……美妙的東西。

他對那種感覺並不抗拒,也並不視之為軟弱。正相反,擁有情緒之後,永生似乎才有其真實存在的意義,那個一直被視為理所當然,卻從未思索過緣由的「飛升」,也才有了更明確的期許。

在面對守夜人的時候,這種久違的感覺,竟又一次被激發出來。

或許正是因為這個,相陽秋才有耐心,與那個年輕的劍修糾纏這許多年,他設立輪迴幻境,將燕拂衣扔進去,看他在無數的輪迴中掙扎、失敗,又一次次從失敗中站起來,繼續奮不顧身地撲進火里。

那讓他很微妙地感覺到——「活著」。

但求而不得的煩躁,也同樣與日俱增。

燕拂衣愈是堅定,愈是無法被摧毀,相陽秋心中積累的對於使他臣服的渴望,也便愈來愈深。

他憑什麼不臣服於本尊?

他憑什麼一次次被打碎,又還能一次次能把自己拼起來,究竟什麼才能讓他動容,究竟怎麼做,才能得到那顆最堅固的、剔透的心?

現在他知道了。

「我最後問你一次,」相陽秋說,「小道君,要跟本尊——入魔嗎?」

燕拂衣與他對視,那雙總是沉凝冷靜的眼睛終於燃燒起來,相陽秋可以輕易透過漆黑的瞳孔,看到最裡面布滿裂紋的魂魄。

現在那魂魄中,到處燃燒著極度的恐懼,甚至閃動出不容錯辨的哀求。

他在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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