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已經過去那麼多年,可對每一個參加過延宕川之戰的修士來說,那都是他們一輩子也無法忘懷的噩夢。
——魔尊的聲音!
虞長明的視線在戰慄中轉移,他終於看到人群的另一面,一個手持長劍的青年。
青年身穿魔域貴族才有的,那種極為華麗的長袍,長發披散,柔密青絲之間綴著閃亮亮的寶石。
他的臉色極白,與烏羽般的長髮形成鮮明對比,而唇色卻是不正常的鮮紅,同樣刺眼的顏色從衣領里伸展出來,在脖頸處開出繁複詭異的花。
若不是那些色澤對比太過姝艷糜麗,虞長明本可以在第一時間認出來。
畢竟,那張臉剛才還在他腦海中揮之不去。
「燕、燕拂衣?」虞長明竟不自覺向前跨了一步,做夢一般的狂喜讓他一時間都忘了,他們正處在多麼危險的境地當中,「你怎麼會在這裡……不對,我……」
魔尊又冰冷地命令道:「殺了他。」
虞長明一怔,他看見那張屬於燕拂衣的臉上,明明平靜無波,可深黑的眸子裡卻驚濤駭浪,捲起極為痛苦的波濤。
執著長劍的手一點一點升起來,劍尖指向他的方向。
虞長明張了張嘴。
他在最開始的瞬間甚至想說蠢話,像是「你真的要殺了我嗎」。
還好他剎住了。
虞長明在修煉上,不能說是天資絕艷,可他對陰訣詭道,可一點都不陌生。
燕拂衣明顯正被魔尊控制,魔尊……在以這種方式折磨他。
青年一步一步,很緩慢,但仍如同提線木偶,向虞長明的方向走來。
與此同時,虞長明好像被綁縛上了虛空的絞刑架,他連一根指頭都動不了,在魔尊面前,他也不過是一隻強壯一點的螻蟻。
可魔尊沒有封住他的嘴,想來,被行刑者或是求饒、或是慘叫,都是他用來折磨守夜人的佐料。
虞長明緊緊地閉上自己的嘴。
他甚至閉上了眼睛,心中竟感到一絲解脫。
很多士兵第一次上戰場,第一次殺人,看到敵人臨死之前的眼睛,都會做很久的噩夢。
就算是屠夫,有時也會談論起動物的眼睛,從瞳孔中看著一個生命由生到死,是對靈魂最可怕的觸動。
虞長明當然知道,燕拂衣不可能沒殺過人。
但誅除邪魔、生死戰鬥間殺人,與殺一個不能反抗、沒有取死之道、甚至認識他的人,是絕不一樣的。
我可以死。
虞長明很平靜地想:這條命,原本便是燕拂衣保下來的。
虞家的男兒從不怕死,他們一代接著一代,鎮守邊關百年,從出生起,便隨時準備為了守護什麼去死。
他們只怕死得毫無意義。
不要把殺我當做罪孽。他在心中祈禱:我是自願的。
很感謝你讓我已多活這許多年,可以讓我為家族平冤昭雪,為王朝開疆擴土,為天下百姓守護一個太平盛世。
我的生命一直就只對不起你。請你拿去,我絕無怨言。
劍光一閃。
很輕的一聲。
熱血濺滿了虞長明的面頰、衣襟,他嗅到濃重的血氣,卻沒感到一點疼痛。
控制著他的那種力道突然消失了,虞長明摔倒在地,喘著氣向上看去。
燕拂衣站在他眼前的光里,風雪從他身後呼嘯,他的長髮飛揚起來,面目模糊,長身而立,與他們當年在雪儀川初見,一模一樣。
那柄長劍握在他的左手裡,劍身上染滿深紅,鮮血正從他的右肩噴涌而出,曾握劍的手臂被齊根斬斷。
可燕拂衣臉上,竟是欣慰。
他微微抬頭,用永遠明亮的雙眸迎接飄落的雪花,薄唇微動。
「我……絕不破陣。」
……
封鏽涯曾說,燕拂衣在墨襄城,布下過小明王陣。
虞長明博覽群書,他自然知道那個脫胎於傳說之中大輪明王陣的上古陣法,因此對當年莫名其妙退去的天魔,當時就有了計較。
他也知曉,小明王陣破陣的唯一方式,便是布陣者,親手傷害一次他要保護的人。
小封說:你根本不知道,為了你們,他在天魔的祭台上,都經歷了什麼。
如今,九觀聖封接替被暴力衝出缺口的大輪明王陣,護佑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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