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劍仙……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
她再不敢貿然幹什麼事——比如用催眠的靈力讓燕拂衣再睡過去,天知道那又會引發什麼讓他承受不住的反應。
他看上去那麼絕望,就好像早已料到會被拋下,卻還心存著一點僥倖,都不敢出言懇求。但不會哭的孩子就是會被毫不留情地搶走手裡的糖,於是真的兩手空空,什麼都沒有留下。
夜柳語無倫次地保證,師尊只是不得不暫時離開,不是要拋下他,不是不要他,在師尊不在的這段時間裡,也有自己在保護他。
可是沒有用,虛弱的神魂好像根本聽不見她的聲音,連眼底被好不容易養出的一點光,都在很慢很慢地暗淡下去。
在光芒幾乎馬上就要熄滅的時候,燕拂衣突然間劇烈地掙紮起來。
他好像終於攢夠了力氣,終於拼盡全力地掙脫了什麼深淵泥沼的束縛,再一次不顧一切地試圖拯救自己。
他要去找那個人。
他要去問問,是不是真的在騙他,是不是真的留不住。
不會的,他不相信。
夜柳完全沒有預料,更沒想到一個虛弱到快要碎掉的神魂,還能爆發出那麼強大的力量。
本該連坐都做不起來的魂魄突然間衝起來,一下子掙脫她的手,跌跌撞撞地下了地,向發出微微光亮的窗邊闖去。
砰的一聲巨響,他撞在本該用來保護他的屏障上,被重重彈開——那陣法向內時本來不會有什麼攻擊力,只是把人很溫和地彈開,可燕拂衣沖得那麼用力,只是反震的力道,便夠他周身神光又更消散了一點。
燕拂衣撞在牆上,又翻滾著倒下,可依然勉力抬起頭,手指依然用力摳著地面,試圖向有光的方向爬。
他的光就在前面,他要追上去看看。
夜柳發出一聲驚叫,也跳起來想要阻攔,可她伸出手臂,神魂竟還能使出身法避過,他明明連站都站不穩,卻仍殘留著些許戰鬥本能。
「師尊……師尊!」
夜柳大聲喊起來,她都快忘了自己也是個大乘境界的尊者,一時間仿佛又回到荏弱無力的童年,會眼睜睜看著最重要的親人在眼前消散,可她還沒修煉出手腳,被紮根在泥土裡,除了無力隨風搖擺的柳枝,連動都動不了一步。
一聲房門破碎的重響,李浮譽奪門而入。
「拂衣!我回來了,我回來了……我在這裡!」
真正手腳健全、無傷無病的金仙竟也踉蹌起來,李浮譽幾乎是摔倒在匍匐著蜷起身體的燕拂衣身邊,一把將他撈在懷裡,後悔得幾乎要吐血。
「我沒有走,沒有消失,你看,你看看我。」
李浮譽不敢用力,他撈著燕拂衣軟綿綿的脖頸,從後頸處開始撫摸他的背,試圖讓那驚懼的魂魄安靜下來,讓他看見自己的臉。
深黑色的瞳孔像一塊黑玉,終於在霧蒙蒙的視野中,稍微轉了轉。
「別……走。」
嘶啞的聲音終於很吃力地破出喉嚨,燕拂衣定定地看著他,濃郁的霧凝聚成水,閃動著熠熠光澤。
燕拂衣努力吐出那句話:「別、別離開我。」
他不知從哪段塵封的記憶中徒勞地翻找,翻出一點似是而非的、讓自己都心虛的佐證:「……你答應過。」
第90章
燕拂衣其實並不記得, 師兄是在什麼時間、什麼情景、什麼樣的語氣中,對他說過那句話。
但他很肯定:他一定聽到過。
才不管是不是錯覺,是不是幻想。
他記得的。一定是真的。
但是為什麼, 那個模糊不清的身影, 好像還是一次又一次, 從他身邊離開了。
最近的一次……
最近的一次。燕拂衣模糊不清的識海中浮現出這句話,突然之間頭疼欲裂。
他想起來:師兄不是主動要走,不是不守承諾,他是「不得不」, 是很依依不捨的, 被不可違抗的力量從他身邊帶離。
為什麼是「不可違抗」?
這個問題似乎容易些。
很顯然, 是因為他自己的無能為力。
對生殺予奪的存在無能為力,對遠超己身的力量不能反抗——是因為他太軟弱了, 才沒能把人留下。
那是在一片血海翻騰的煉獄裡, 有人只是雙指間輕輕一搓,輕而易舉,就讓他的整個世界潰散無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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