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軟白皙的脖子垂在他肩上,燕拂衣碰了碰那朵幾乎要碰到自己鼻尖的花,又碰了碰,像是很滿足。
然後他的眼皮終於又堅持不住地沉重起來,這一次,燕拂衣很放鬆地接受了那股柔軟的倦意,未加反抗,便被拉扯進一場溫柔的睡夢。
夢裡也很暖。
沒有剛才擔心的那些噩夢,沒有揮之不去的痛苦和陰霾,他沉在一片溫熱的水裡,飄飄蕩蕩。
有人托舉著他的背,是最可以放心的人。
因此可以安心睡去。
李浮譽維持著那個最讓懷裡人舒服的姿勢,一動不敢動。
燕拂衣躺在他懷裡,就像是落在眉梢的一片雪,那麼輕,那麼薄,好像稍不注意,就會被陽光或人類的體溫化去。
李浮譽就看著他的睡臉,好像怎麼看都看不夠。
他不在燕拂衣身邊的那些年,時間在那張臉上殘忍地雕刻出了稜角,現在的燕拂衣,看上去與十八歲時變化並不大,但只要用心去看,輕易便能看出眉梢眼角之間,深藏在熟悉線條下的料峭春寒。
但還好現在,月亮又落在他懷裡了。
李浮譽輕輕碰了一下燕拂衣的睫毛,那長長的眼睫微微地顫,可主人睡得很熟,一點都沒有被打擾。
在這些年裡,燕拂衣曾有幾次,有過這樣放鬆愜意的深眠呢?
李浮譽用力去想,啞然發現,似乎一次都沒有。
他總奔波在路上,總在竭力讓自己維持清醒,因為總是承擔最多的那個人,要頂在最前面的那個人。
以至於都忘了,人總該休息。
李浮譽指尖繚繞出金色的靈力,往那深沉的夢境裡,又加進去一束光。
從今往後。他想,光明要永遠在你夢裡。
……
相陽秋的心頭倏然一跳。
他在一片血海便停下來,撫住自己的心口,眉頭深深皺了起來。
這感覺……之前從未有過。
身為魔尊,相陽秋從不覺得自己身體會出什麼問題,從誕生有意識開始,他唯一感覺到的心跳,就是與燕然在一起的時候。
可燕然死後,那顆不知是否與人類同為血肉的心臟,便再也沒有跳過。
但現在,不容錯辨的,在他胸腔中來回鼓動,散發出那種酸軟情緒的,就是一顆屬於人類的心。
相陽秋似有所覺,豁然抬頭,望向遠方的雲端。
是不棄山的方向。
他想:莫非是……燕拂衣,出了什麼事?
但不應該,那孩子現在處於應玄機的庇護下,應玄機那人招人嫌,但看他那日的反應,是有把人護在心裡。
相陽秋想不出來,自己的兒子,是在何時與不棄山開山老祖建立了那樣深厚的情誼。
但他不知道也正常,畢竟在燕拂衣生命成長當中,除了五十年的痛苦,他什麼都沒有帶給過他的孩子,也從未陪在他身邊過。
相陽秋悶哼了一聲。
那顆不常用的心臟更酸疼起來,竟比前些日子,他最瘋狂的時候,去烏毒體驗燕拂衣曾受過的那些苦刑時更甚。
相陽秋咬著牙,沒有理會自己應受的懲罰,抬手一揮袍袖。
血海咆哮著翻騰起來,形成一個巨大的漩渦,然後就像被人用一把大刀劈砍下去,生生朝兩邊分開,裂開一個深不見底的狹谷。
一個烏黑堅固的刑架,從海底緩緩地升了起來。
幾天前還清貴無匹的魔界少尊,雙手懸空被吊在刑架上,黑髮全被血腥沾得濕透,在身後糊成一團,粘稠的血水不斷從他身上滴下來,也不知是血海中被帶起的波濤,還是從遍體鱗傷的身體中流淌出來。
相鈞耷拉著頭顱,無聲無息,看不出是死是活。
魔尊一彈指,一道血光被打入相鈞胸口,他全身一震,緩緩醒了過來。
「被一刀刀拆成碎肉,又被血海生生彌合起來的感覺……」
相陽秋對著他靈魂的一部分,流露出殘忍的冷酷表情:「好受嗎?」
相鈞費力地抬眼,竟然牽起嘴角。
他放棄了曾經的那些謹小慎微、虛偽討好,看著原本以為也是他父親的男人,露出一種幾近癲狂的笑。
「我才知道……」他說,「我是你……分裂出的神魂。」
已經快看不出原本英俊容貌的青年桀桀笑起來:「所有你親手施加的傷害,你都得等比遭受同樣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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