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雙眼睛如此亮, 不是被欺壓到極限時的破裂, 也不是失去記憶時的霧沉, 他眼中倒映著李浮譽的影子,就像十八歲時一樣。
李浮譽在這時候反應很快,他看出在這很偶然的契機下,燕拂衣已恢復了記憶, 甚至……那些在之前糾纏著他的傷痕和過去, 也都豁然開朗。
胸腔砰地鼓脹起來, 就像花開的瞬間。
燕拂衣的唇微張,似乎想說什麼話, 但李浮譽沒再給他這個機會, 他一手攬住懷中人的後腦,讓他不得不稍稍抬頭,不容置疑地加深了剛才淺嘗輒止的接觸。
「唔……」
燕拂衣喉嚨里發出一聲細細的、氣泡似的聲音,像是嘆息, 又好像是嗚咽。
他閉上眼睛。
很難形容李浮譽在這一瞬間的心情。
他好像已經等了很久很久, 久到以為完全沒有希望,久到已經開始思索著放棄。
——不是放棄愛他,而是放棄得到什麼回應。
燕拂衣一生得到的大多是痛苦和折磨, 以至於只是在旁邊看,都會替他感到疲憊, 李浮譽有一段時間很不確定,這輪一直掙扎著、在暗夜中放出微弱的光的月亮,是否還有殘餘的力氣, 去把這種相比之下很「小」的愛意,投射到一個人身上。
他光是去愛那些很「大」的東西,想必就已經竭盡全力。
可他竟真的還能等到一個吻。
燕拂衣的眼睫又垂下去,這一次不是因為疲憊,而是因為眉梢眼底,淺淺泛上的紅暈。
他完全沒有經歷過這個,即使是最初最大膽的動作,也只是來源於偶然撞破某些事情,在連忙轉身前的驚鴻一瞥。
燕拂衣不曾想過,會這麼……熱。
那蝶翼一般纖長的睫毛尖都輕輕顫抖,無論怎麼克制,微妙的感覺也像水底冒出的氣泡一樣,咕嚕嚕地向上涌,即使用手指按住,也會從縫隙中旁逸斜出,歡快地、撲簌簌升騰起來。
剛才曾引發恐慌的水,此時變成了另一種不可忽視的東西,他被師兄橫抱在懷裡,很小心地維持在水面以上,可垂下的腳尖有時微微晃動,便也會在水面上盪起小小的漣漪。
燕拂衣已經有足夠的理智告訴自己:不用怕,是和師兄在一起,這裡的水,不用怕。
可仍是忍不住細小的瑟縮,那種心臟微顫的在意在此刻形成了某種全新的感覺,他甚至分不清楚,輕掃在心上的小刺,到底是因為害怕,還是因為別的什麼。
燕拂衣頭暈暈的,有些喘不過氣。
本來就很熱了,溫泉蒸騰而出的水汽都帶著熱量,細小的水霧讓衣物都緊貼在皮膚上,他下意識地想往上躲,手臂便不由抬起來,像抓住一根浮木那樣,攀在師兄筆挺的肩背上。
李浮譽注意到這點,貼心地稍向後仰一仰。
可他——也許不能說完全不是故意的——好心辦了壞事。
燕拂衣的身體仍有些虛弱,如今頭腦也昏沉,這樣突然改變重心時,便很難再維持妥帖的平穩。
他們更緊密地貼合在一起,燕拂衣簡直是跌進他懷裡,連本能僵硬著的牙關都無意識鬆開,讓蓄謀已久的另一個人趁虛而入。
那一瞬間的慌亂讓反應也慢了半拍,於是,本來就處於被動的那個人更加丟盔卸甲起來。
燕拂衣整個人發軟,麵皮滾燙,眉梢都暈起熱燙的紅色,盈盈水汽匯聚在眼底,修長白皙的脖子不知所措地彎折,形成一種向上揚起的、獻祭般的姿態。
他手指無力地蜷起來,剛好搭在師兄後頸,又被那裡熾熱的皮膚灼得一燙。
於是整個人就完全慌亂起來,手不知該往哪裡放,也不知該擺出什麼姿勢、怎麼配合,好像被獵犬按著拱鼻子的小貓,只會緊張地露出柔軟的肚皮。
泉邊的溫度甚至還在上升,可李浮譽的手指剛撫到白膩的後頸,就被一道突如其來入侵的靈力打斷了。
他豁然抬頭,寬大的袖子揚起來,將快斷氣的燕拂衣遮得嚴嚴實實,自己端正地整了束帶,才從池中躍起,帶著那麼一層蒙蒙的水霧,轉過身來。
淵靈帶著謝陵陽,兩個人低著頭,一個看左邊,一個看右邊,都為自己的不合時宜而十分尷尬。
早知道晚些再來了。
燕拂衣的臉一時間更加——如果可能的話——漲紅起來,他可不是過去那段時間無知無覺的時候了。
剛剛恢復記憶時一時衝動,怎麼卻、卻竟會被人看到……
他從李浮譽懷裡掙扎著要落地,整個人頭頂上幾乎要冒出煙來。
李浮譽沒有強行限制燕拂衣的活動,只是很謹慎地看顧著,在他落地瞬間踉蹌時及時扶好。
高深莫測的金光閃過,他們四人周圍的環境一變,已回到了瑤台議事的廳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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