淵靈有些詫異地看了一眼燕拂衣:「他恢復記憶了?」
燕拂衣臉仍紅著,朝那一看便知是前輩的青年拱手一禮:「連日以來,多有叨擾。」
淵靈身形一閃,避過那禮:「不叨擾,不叨擾,師尊就沒怎麼讓我們進過瑤台。」
燕拂衣一愣,餘光看到李浮譽,這才慢慢覺出些微妙。
剛一醒來時,大半意識都還沉在縹緲的夢裡,他幾乎都分不清夢境與現實,
可意識慢慢回歸,這段時間養傷的記憶雖然斷斷續續,可也能勉強連起——他終於發現,好像哪裡都不對。
師兄……他自然是能認出浮譽師兄的,可師兄如今的模樣與在魔域時一樣,根本不是他從小所熟悉的面孔。
而且,師兄在這裡,似乎地位很高。
面前站著三個人,燕拂衣一個都看不出深淺。
只能從那種仿佛無邊廣博般的氣度猜測,他們恐怕……至少都是尊者。
可連尊者,也要叫師兄為……師尊嗎?
燕拂衣有些摸不透,乾脆沉默下來,靜觀其變。
淵靈微微側開身位,露出後面臉色蒼白的謝陵陽。
謝陵陽在極力維持鎮定,但依然面無血色,指節都繃得發青。
淵靈很小聲地嘆了口氣,乾脆代他開口。
「師尊,能給小師弟看一下……燕小道君的那個吊墜嗎?」
他只對如何稱呼燕拂衣微滯片刻,很快挑了個不出錯的說法。
吊墜?
淵靈這樣一說,燕拂衣才感覺到什麼,有些顫抖地摸了摸胸前的位置。
他很慢很慢地,從那裡挑出一根細細的白鏈。
燕拂衣的呼吸幾乎完全停滯了。
他愣愣地望著那枚熟悉而又陌生的星月,感覺腿都發軟。
沉重的酸澀似乎在沿脊柱往上爬,腦子像突然被白亮的刀片刮過,盡力想要遺忘的那一幕,又不依不饒地閃現出來。
燕拂衣指尖在抖,他的手一時都僵冷著,很難做出把那吊墜交出去的動作。
一雙溫熱的大手探過來,將他的兩隻手都裹在掌心。
「沒事兒,月亮,」李浮譽很及時地提醒他,「都還來得及。」
那雙深色的眼珠也便被他的聲音吸引,往過轉去。
李浮譽一臉很柔和而認真的神色:「我好好的,你娘也會好好的——我保證。」
燕拂衣的手還是那麼涼,握住的時候,就像握住一塊冰。
但這塊冰在靜悄悄地融化,燕拂衣清淺地呼吸了一下,鬆開手指。
星月便落在李浮譽掌心裡。
李浮譽接過來,仍留一隻手安撫地圈住那些手指,看向臉色比燕拂衣也不遑多讓的謝陵陽。
他生出一個極荒謬的想法。
謝陵陽垂著眼,這個總沉穩冷靜的道長似乎失了大半方寸,遊魂一般走上前,往他師尊手中一看。
他晃了晃,好像一下子失去所有力氣,跪在地上。
李浮譽探尋地望向淵靈。
淵靈眼中神色亦極複雜,凝神看著謝陵陽的背影,不知道該不該替他說。
好在謝陵陽只失神片刻。
他轉移了目光,似是不敢往燕拂衣臉上看,又像是很想去看他,可最終仍只控制著自己盯著面前的一棵樹,用空洞的聲音開了口。
「師尊要復活的那個人,」謝陵陽說,「可以用我的血。」
李浮譽眉梢高高地挑起來,握著燕拂衣的手一緊,眼瞳深沉道:「你稍晚些來找我。」
說完便急急轉身,欲帶著燕拂衣離開。
可他掌心中涼軟的手掙了掙。
「……師兄。」燕拂衣站在原地,第一次沒有跟隨李浮譽的動作。
李浮譽心裡一跳,見他已抬起眼,堅定地看向自己。
「是不是有關我母親的事?」燕拂衣很敏銳地輕道,「你是不是……可以復活我母親?」
他的睫毛很長,凝著方才在溫泉中沾上的水汽,在斑駁樹影中顯得有些軟。
但李浮譽很清楚,那根本是最荒謬的錯覺,如燕拂衣這個人,總是出人意料的聰穎敏悟,堅定決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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