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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清屋內的景象後,他也不由自主地沉默下來。

那個外表怪異的青年就臥在穩定錨前,表情安詳,好像只是睡著了。而核心正照常運轉著,仿佛方才經歷的一切都是錯覺。

在他的上方,銀月高懸。

第24章 出院

再次睜開眼時, 蘇間羅發現自己又整個人泡在HNS里。

湛藍的生命之水輕柔地包裹著他,他略一動彈左手的小拇指,那水液便淺淺地從手指流過, 宛如游魚親吻他的指尖。

他隔著玻璃往外看,發現休眠艙外面站著兩個人,他們之間的對話清晰地傳進他的耳朵。

穿著制服那位是少將,正與他交談的人,則是那位叫約翰的年輕醫生。他連忙又把眼睛閉上了,不太光彩地試圖偷聽。

「上次的基因檢測, 總院的人可能沒向您解釋清楚, 」約翰一邊察看儀器上的監測數據, 一邊頭也不抬地說,「那份報告上的數據,並不是基於變異前的基因, 而是變異後。」

謝明薄看著他:「什麼意思?」

「我的意思是, 他的情況太過罕見了, 幾十年來就這麼一例, 所以也沒有經驗可供研究。我得慚愧地向您承認, 以總院現在的水平,的確無法完全理解他的身體狀況。」

約翰確認過患者的體徵數據無異常後, 終於抬起頭, 儘量詳細地向他解釋道, 「他在北方遭到的意外,對他影響非常大。我也沒必要用那些專業術語對您裝相,您就這麼理解吧——沒人知道他原本的基因序列是什麼樣子的,他的DNA突變程度,和脫胎換骨基本沒有區別……」

「說結論。」

「……對於您先前提出的假設, 很遺憾,我們什麼都不能證明。」

這話一出,長官的神色頓時變得陰晴不定。但青年依然毫不畏懼地與他對峙,灰色的眼珠不帶一絲懼色,「我們既不能證明他是您所懷疑的那個人,也不能證明他不是。我們甚至不能證明他是他本人。」

「……」

謝明薄沉默地聽著,視線轉向休眠艙里的人,恰巧撞見那淺色的睫毛顫動了一下。

「你看吧。」

雪鴞也完整地聽到了這段對話,無奈地嘆息。「蘇間羅,你完全就沒洗脫嫌疑啊?之後真的得時刻小心。幸好看在你很弱的份上,他還不至於把你關進特情二科嚴刑拷問。」

「……他不是那樣的人吧?」傳聞中隸屬於軍政府的特情科,那名聲確實令人膽寒,令蘇間羅忍不住反駁,「我又沒做什麼傷天害理的事,就算懷疑我和當年的事故有關,也不能那樣逼供啊,那不成了屈打成招麼。」

雪鴞冷哼一聲。「屈打成招的事,那些人做得還少麼?」

「蘇間羅,別因為幾句話就輕易信任別人。漂亮話誰不會說,他們自己說和聯盟關係不好,難道就會和上面一直對著幹嗎?又不是什么正義使者,那樣對他們到底有什麼好處?」

他愣了愣,還想再和精神體論上幾句,玻璃外忽然傳來兩聲沉悶的叩響。

他下意識地睜開眼向左側看去,然後隔著深藍色的水波,正對上年輕男人黢黑的眸子。

對方微彎著腰湊在休眠艙邊,饒有興致地與裡面的人對視,好像準備看他打算裝死到幾時。

蘇間羅:「……」

他錯了,不是錯在偷聽別人講話,是錯在不該在這人眼皮子底下偷聽。

換下那件病號服,跟著少將閣下從總院裡出來,蘇間羅身上又是那件軍政府的藍黑色制服——當然,是一套嶄新的。

按照慣例,他又從約翰那裡要來了一個醫用口罩,勉強遮住自己的容貌。每當這時候他就開始懷念那件黑袍,畢竟它巨大的兜帽真的非常方便,唯一的缺點是會讓他看起來非常像個可疑人士。

就在剛剛,蘇間羅才得知自己睡了整整四天,出院時又是晚霞漫天了。

自己一口氣睡了這麼久,應該不是因為發作,更可能是因為精神力徹底枯竭。他第一次在這種情況下昏過去,險些以為這次真的要沒命了,但最終還是重新睜開了眼。

幸運女神總是眷顧他,卻又不那麼眷顧他。他不知道這到底是幸還是不幸,對於命運的饋贈和考驗,他能做的只有全盤接受。

但至少今晚,他是幸運的。

他已經連著錯過了兩輪太陽,很快月亮又要升起來,裝點一個同樣嶄新的夜晚。今晚將不再有成群結隊的亞種,不再有破損的穩定錨、死狀各異的屍體,也不會再有如影隨形的痛苦和不安。

久違的輕鬆感覺令腳步輕快了不少,青年一聲不吭地跟在長官後頭,連那壓在軍帽下的後腦勺都看出幾分可愛。

艾維基地沒有人不認識謝明薄,再加上這個組合前所未見,醫院門口的行人都在偷偷地窺視他們,但沒人敢張嘴妄議一個字兒——這個哨兵的聽力可不是開玩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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