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天已經黑透了,再平常不過的一天即將落下帷幕。青年站在黑暗裡自嘲地笑了笑,從兜里掏出鑰匙,默默地開門回屋。
他剛打開燈,貓頭鷹就從圖景飛出來,一肚子怨氣發泄到了沙發的抱枕上,抓著它又啄又扯:「好心沒好報!人善被人欺!下次我一定要和伊莉莎白小姐告狀!!」
「你要是告訴她,那我就白答應他按時還債了。」
蘇間羅脫下外套,把自己摔進了沙發。可沙發不夠大,他長手長腳的施展不開,兩條腿只能委屈地擱在外面,手肘曲著,手背搭在微微蜷曲的劉海上,眼神散漫地望向天花板。
「你再撕下去,抱枕真的要碎了。事先說好,你自己收拾。」
雪鴞這才丟下那可憐的棉花填充物,精準降落在他肚子上,踩得主人悶哼一聲。「哼,不說就不說……蘇間羅,接下來有什麼安排?」
不等他張嘴,它又快言快語地繼續說道:「還債的錢不夠,所以只好再多打幾份工?拜託干點正事吧!別忘了你答應過伊莉莎白什麼,她可不是鬧著玩的,到時候你要是不認帳,她有的是辦法治你!」
「是麼,」他反問,「你覺得她會怎麼治我?」
這問題還真問住了它,貓頭鷹張著喙半天,最後憋出來一句:「想不出來……但假如有一天她背叛了你,要毀掉你可就太容易——」
「小白。」
蘇間羅打斷了它,語氣淡淡的,藏在陰影下的金眸黯淡了不少,精神體卻本能地有些畏縮。
「別做這種無用的假設。如果我害怕她那樣做,從一開始回到基地,我就不該去找她。」
「……」
道理確實是這個道理,這傢伙自打在伊什冰川能睜眼下地開始,做的每個選擇都是在冒險,可那又是不得不冒險。貓頭鷹悶悶不樂地背過身,拿屁股對著他。
「我不說行了吧!我也只是擔心……」
青年又好脾氣地去撥弄它大掃把一樣的尾羽,「別生氣,我不是在怪你。我無條件信任伊莉莎白,不是因為她是最強的人工智慧……你也知道的,我並不是那種隨便相信別人的人。」
雪鴞聞言,下意識地看向置物架上的那個相框。
搬進來那天它落滿了灰塵,蘇間羅收拾屋子時明明累得夠嗆,但還是一絲不苟地將它取下來,細心地清理乾淨,最後再原封不動地擺回去。
那是一張泛舊的全家福。照片上面是微笑著的一家三口,男人尚且年輕,留著一頭銀色短髮,紫羅蘭色的瞳孔含著笑,還未長出皺紋、飽經風霜的面容滿是意氣風發;一旁的女人虛虛地牽著女兒的小手,穿著打扮有些樸素,卻絲毫不影響她的美麗,五官與女兒足有八成相似,同樣溫柔地注視著鏡頭。
照片裡唯一的孩子,穿著一身紫色的小洋裝,朝著攝像師露出了十分燦爛的笑容。她的長相結合了父母的優點,笑得連牙齦都快露出來,一看就知道是個天真爛漫的小姑娘,可愛的臉蛋看得人無比心軟,簡直想穿過相片去抱一抱她。
但那機會已經永遠地消逝了,消失在堪稱世界末日的第二次大災變中。照片中的一家三口只倖存下來一個,拮据但美滿的小家在一瞬間支離破碎,而男主人終身沒有再娶。
房間裡的氛圍變了,一時間誰都沒有開口,一陣奇異的寂靜包圍了這間屋子。不過,這並不是數分鐘前,人們在走廊上那種面面相覷的尷尬,而是一種不約而同地陷入回憶的靜謐,時光從此刻開始安靜地回退,輕柔中帶著一絲哀傷。
他們各自在腦袋裡想著過去的事,或許浮現的記憶畫面不盡相同,但一定都與這張照片有關——這間房屋原本的主人。
然而,只要見過伊莉莎白,就會發現老照片中女童的模樣,儼然與智腦的形象別無二致。
「其實我一直都很好奇一個問題,」雪鴞率先打破了這段沉默,「但是我不好意思問,感覺有點……不好回答?」
「這種問題,一般還是不問為妙吧。但既然你這麼說了,我也可以努力試試看。」
「還是關於伊莉莎白小姐。」貓頭鷹遲疑道,「我一直想知道,朱利安到底怎麼看待她?我看他對待她的態度,好像始終並不親近。」
蘇間羅從沙發上慢慢地坐起來,雪鴞自覺地跳到了沙發靠背上。「你是想問,既然根本不把她看做死去的女兒,為什麼還要將她設置成一模一樣的形象?」
「沒錯。這個問題確實太冒犯了,就算伊莉莎白並不在乎,我也半個字都不敢問……可我真的想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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