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汽太濃,人太多,空間太小。
不悶才奇怪吧?
可不知為什麼,范意的話語卡在喉嚨里,遲遲沒有開口。
「范意……?」
張慕川又叫了他一聲。
范意壓住艙壁的指尖有些泛白。
他死死看著倒映在玻璃上的,自己毫無血色的一張臉,與身後空空蕩蕩的轎廂,緩緩咬住了自己的舌尖。
暴雨落下。
第47章 The Little Merma
不知從什麼時候起, 偌大的藍色遊樂區里,已然空無一人。
不止是人,連工作人員, 包括路邊的棉花糖車, 也消失不見。
水霧朦朦地籠罩而來, 天色越來越暗,逐漸趨於午夜。轎廂內的光敏燈自動亮起, 於是玻璃便成了鏡子,映得轎廂里所有的畫面愈發清晰。
驟雨的聲響嘈嘈切切,張慕川在他背後,悶悶地說著喘不過氣, 念著他的名字。
其他人見此情景,也猶猶豫豫地小聲交談起來。
「確實啊,這摩天輪太慢了, 我記得之前有過一批人上去啊,他們當時也這麼慢嗎?」
「沒有,從外面看摩天輪的轉速蠻正常的。」
「最好都不要掉以輕心。我跟你們說, 上一批參與摩天輪項目的人全都死了。」
「沒有一個人回來。」
「真的假的?」
「當然是真的, 我親眼所見, 十個人進去了,下來轎廂是空的,沒人出來。」
「那你現在說這個又有什麼用, 讓那幫不知道是兔子還是企鵝的東西給你停了?」
「來都來了,越危險的地方線索越關鍵。」
「仔細點准沒錯。這次的怪談進了很多新人, 說不準是他們不熟悉規則,才導致的全軍覆沒。」
「看來我們這節轎廂有經驗的人不少。」
「既然如此,都認識一下?」
「還是別了。」
「誰都有可能會死, 萬一上一秒剛認識,下一秒人沒了,多沒意思。」
他們的對話,就像每一個進入怪談的通靈者交流時那樣。
帶著在死亡之地泡過的,過分的理智,聲音沙沙的,不算吵鬧,也不算安靜。
范意耳中卻只能聽見滿室的死寂。
死人在說話。
雨水打到艙壁上,內壁也模糊一片,細細密密地往下滲水。
「張慕川」靠近范意,拙劣地模仿著人類的呼吸,還殘存著血的味道。
「范意,你聽見了嗎。」
他念著范意的名字,那個自進入以來,范意從未向他人透露過的真名。
「他們全都死了。」
聽見了。
范意從來沒有這麼清晰地意識到,自己現在經歷的一切,都不是幻覺。
因為幻覺是以他的記憶和認知為依據,腦海自動構造出的虛假想像。
幻覺里不可能出現存在他所不知道的信息的情況。
如果真如身後的聲音所說,上一趟摩天輪里無人生還,那麼轎廂內沉寂的氛圍,其他人凝重的表情,就都有了解釋。
危險的預感仍在逼近。
范意心臟狂跳,砰砰砰地停不下來,「張慕川」還在鍥而不捨地和他搭話,詭物的臉貼到范意的肩膀上,口中伸出又冰又硬的舌頭,在范意的頸旁舔了一口。
他說:「幹嘛不理我啊,范意。」
范意無法忽視這種令他近乎窒息的壓抑感。
他輕輕地抽了口氣,像嗆進了水,喉間一陣犯酸。
在發現他身處之地並非幻覺的同時,范意也無比清晰地認識到——
詭物拿到了他的名字。
這個事實,遠遠比他本身在此處的遭遇更加可怖。
因為他見過的。
被詭物得知現實身份的下場。
G4444號列車。
向前飛馳的高鐵上,范意心裡藏著事,自上了列車開始,他的太陽穴及其附近就在尖銳地犯疼。他睡不著,一手壓著腦袋看著窗外發呆。
列車的乘務員帶著工作簿走過來,向他們討要身份證,說是檢查。
一個個詢問下來。
范意最開始還沒感受到任何不對。
直到列車前排傳來撕心裂肺的慘叫,以及不知什麼破碎的悶響……他嗅到了鮮血的味道。
給出身份證的人會死,遮遮掩掩不給的人也會死。
范意的座位靠著過道,他只要歪一下身體,就能看到全部。
殘忍的,血腥的事實。
一切都反覆無常,前不久還談著笑的,活生生的人——
頃刻間變成了一具具血淋淋的屍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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