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段泥路只持續了很短一段距離。
路面很快便恢復原狀,變回結實又堅硬的石路。
有白色的兔子從石路上奔跑經過,蹭著范意的褲腿離開。
周邊越來越暗,如雨將至,卻偶有細碎的陽光,斑斑點點落在地上。
前路有玻璃。
玻璃棧道上,不能低頭。
范意揉了揉發酸的後脖頸,確認自己已經不在原來的道路上後,重新抬頭。
身旁全是陌生的景色,林木遍布,枝條伸展,頭頂的枝葉擠壓在一起,密密麻麻遮住頭頂陽光,只留下少許縫隙。
蜿蜒向上的玻璃棧道,被山壁上橫向伸出的樹枝擋住,藏得嚴嚴實實。
就在他的面前。
而沒有舌頭的小孩,手裡懷抱著一隻死去的兔子,如范意在照片中看到的那雙眼睛一樣,頭頂樹葉稀少,它站在新的棧道中央,能沐浴到陽光的位置。
它的雙瞳里一片空洞,似乎並不認得范意,機械而重複性地張口:
「低頭。」
范意沒聽。
小孩就這樣抱著兔子,一動也沒有動。
穿過枝葉間的縫隙,小孩仰頭就能看到,上方供旅客順時針行走的玻璃棧道。
觀賞過昨日的劇目,范意此刻無法確定這小孩是真實的,還是存在於各處的一個分身、一個泡影。
他心中忐忑,面上卻還要當作雲淡風輕,快著心跳與小孩擦肩而過。
在范意踏入新棧道的那一刻,立即有水從范意的口袋中滲出,徑直砸落在他腳底的玻璃上,在寂靜山林里分外明顯。
打濕了范意的褲腿。
娃娃開始哭泣。
范意停住步子,乾脆把布偶娃娃取出來,串上繩子掛在腰間。
現在范意的身上共有三隻娃娃。
第一個是第一天在花園中獲得的,未包含任何祝福的「禮物」,身上沒有任何傷痕;第二個是懸掛在207號房的窗前,脖頸上被纏了吊繩的「標記物」,繩子勒得很緊,估摸著沒有舌頭。
而第三個,是「臥底」粘在他房間門牌後的,被撕斷腿的「詛咒」。
只有第三隻娃娃的臉上掛著比哭要難看的笑臉,另外兩隻娃娃都在流淚。
范意越是往前,它們哭得越凶。
天空也隨之游來雲霧,空氣里潮濕的氣味變得濃厚,尤其是草木的氣息,仿佛隨時都能降下一場暴雨。
玻璃棧道上,開始出現許多破損的布偶娃娃。
最開始的娃娃只是躺在中央,它缺了一隻胳膊,只要繞過去就可以。
范意盯著前行的坡路,終於明白,自己照片中拍到的,布滿向上棧道的東西是什麼了。
娃娃。
上面全是娃娃。
當范意抵達與順時針的棧道相同的高度時,娃娃已經開始骨碌碌地往下滾落。
它們的眼角都含著淚,有的缺胳膊,有的斷耳朵,甚至有的斷了頭,無法辨別是否在哭。
本就光滑的玻璃越來越濕,坡度也還在加大,稍不留神便容易摔倒。
范意抓住玻璃棧道上的扶手,陽光消失殆盡,只余隆隆的悶雷。
和摩天輪一樣,越往高處,越是容易落雨。
「不要……」
范意掛在外面的娃娃忽然出聲。
范意蹙了蹙眉,按捺著沒有低頭,抽出手,抓住其中一隻娃娃,拎到自己眼前。
先前從未發生過娃娃開口的情況,它們的嘴巴被線縫住,就算拆開,咽喉中也空無一物。
如若按照常理斷定,確實如此。
說話的是那隻沒有任何破損,最開始從花園得到的布偶娃娃。
它哭得很厲害,尖細的聲音斷斷續續地從腹中出來。
「不要……再往前……」
「不要看……我的屍體……」
什麼?
娃娃:「第一天……抽出我的靈魂……做成了……」
它說得斷斷續續,十分艱難,混淆在無止境的哭泣當中。
仿若沉寂於其中的靈魂拼了命地想掙脫枷鎖,艱難發出再也無法成句的聲音。
范意注意到它的措辭:「第一天?」
娃娃哭道:「救我……」
再往上去,除了娃娃,就是樹。
是一種范意沒見過的樹。
「不要……看……再往上……屍體……」
它們因何而哭泣?
第66章 The Little Merma
暴雨傾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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