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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孩沒有回答。

他打開玻璃球,只露一個縫隙,將這根小指小心地塞到裡面, 再合上蓋子,很用力地將這玻璃球搖了幾下。

球內的景色便立即如大雪揚揚的冬天一般,白灰紛飛。

然後, 幻境裡的麥田下雪了。

這場雪來得十分突兀, 飄飄灑灑的純白落到金黃色的麥穗上, 在墳地也能遠遠看到,範圍向遠處蔓延。

范意伸手去接。

雪花融化在手心裡,涼涼的, 濕濕的。

他想:夏天的麥田會下雪嗎?

風夾著雪襲過田野。

林寄雪迅速注意到了鞦韆的異樣。

他眼疾手快,一把拉起小孩, 將小孩抱到了花田的最旁邊。

盪起的鞦韆擦著他的兜帽過去,讓孩童避過了一次襲擊。

男孩仰頭,看著天上的雪落進眼裡, 刺得他雙目發疼,像是在等,一直等待著什麼。

但他沒有等到。

范意與葉玫已將墳地間的屍體盡數埋葬,被封存於墓碑底的死者無法再召喚鳥兒,於是天空沒有了刀雨。

男孩抱著玻璃球,有些失望,他垂下腦袋,眼中倒映著鞦韆嘎吱晃蕩的模樣。

隨後他用小小的手,推開了林寄雪。

在滿天空的白雪裡,男孩站起來,轉身向著墳地走去。

他將帶著手中的骸骨,一起受刑。

墳地的路是懲戒地獄,會割開他的舌頭,用鐵樹穿他的胸腹。他受過的疼痛,玻璃球里的靈魂也會一起挨著。

小孩聽見手中物體正發出悽慘的哀嚎,祈求他不要繼續往前,受遍又苦又痛的刑罰。

小孩踩著自己的舌頭過去,口中快速生長出新的器官,嘴角溢著鮮血。

靈魂上的折磨最難捱,他聽著求救的話語,臉上卻在笑:「才這點程度,你就接受不了了?」

這可是專門留給亡者的受刑之路。

「還遠著呢。」

要走向墳地。

向死而生。

*

最後,被這條道路鋸成半截的小孩,拖著滑溜溜的上半身,努力支撐著不要倒下,掙扎著最後一絲靈魂,停在靜的面前。

他將自己手中的玻璃球伸出去,遞給她。

玻璃球里飛揚的雪花已然停歇,層層疊疊沉寂在底部,堆成一團,更像骨灰。

做完這一切,他的上半身才慢慢滑落。

一具新的孩童屍體摔在地上,血液里開始生出小鳥。

它沒有閉眼,死前還手指扒了兩下泥土,似乎在表達自己的不甘。

然後徹底安靜。

靜收起紅傘。

她用雙手端著玻璃球,以鄭重的姿態,帶著「祭品」走到楊春石的墳前。

骨灰灑在葵花上,頃刻消弭不見。

以此來祭奠死者的靈魂。

那一刻,不論是墳場附近的五人,還是位於幻境之外的其他通靈者,都聽到了一則聲音清晰,源於四面八方的通知。

【終場演出完成進度1/4。】

恍若山間來風。

*

盛天原的靈魂被巫祝完全獻祭之後,墳地總算肯敞開出口的通路,教生者離去。

五人離開幻境,站在進入的起點,隔著花田裡一架還在微微晃動的鞦韆,兩邊面對著面,短暫無言。

林寄雪和小米站在一邊。

小米的手腕上還有幾道新割的傷痕沒來得及處理,血跡還停在上邊未消。

靜停在原地,視線快速掃過這些傷口,打量了一陣,繞到另外半邊,對小米說:「我們走吧。」

這傷是誰人所為,不言而喻。

林寄雪的手筆向來好認。

小米臉色陰沉,準備和靜一起離開。臨走前,她用涼颼颼的目光,惡狠狠地剜了范意一眼。

「你叫范意對吧?」她故意念出了范意的真名,再沒了先前的輕蔑不屑,「我記住你了。」

「下一次,我定會親手殺了你。」

范意抬手告別:「歡迎,隨時恭候。」

黑巫女站住了步子。

若是范意一言不發,不接這茬,她或許會就此作罷。

但范意不僅接了,還用隨時恭候……這種帶有挑釁意味的話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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