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因無他,只因面前之人是整個大周最尊貴的天子,宣樂皇帝沈延。
官窯出品的茶盞就連裂聲也是清潤爽脆,碎瓷割傷男人額角,登時淌下鮮血來。
羽林衛統領賀元青任由血跡滑過眉尾,眼睫亦不眨一下,麻木地跟著身後眾將一道跪地,口呼:「陛下息怒——」
「兩千羽林衛,兵卒上萬,竟全是酒囊飯袋之徒!」宣樂帝身上僅著鵝黃中衣,紋披風在來回踱步中飄起凌厲的弧度,即使上了年歲,帝王威儀在盛怒之下仍舊氣勢凌人。
「短短一日之內,接連兩次出現刺客!賀元青,洪朗,你們玩忽職守、護衛不力,讓那該死的刺客來去朕的身邊如入無人之境,你二人還有何顏面見朕!」
宣樂帝氣極,呵罵時牽動著頜下三寸黑須直抖,說完還不解氣,回身從案上抄起硯台,又朝洪朗頭上砸去。
「咚」得一聲悶響,砸得總兵洪朗頭破血流、眼冒金星,中年男子面容堅毅,咬牙硬撐著回道:「末將自知萬死莫辭己罪,願立軍令狀捉拿刺客歸案!」
「哈!哈哈!」宣樂帝怒極反笑,「人已經跟丟了,你再立軍令狀又有何用?」說罷虎步上前抽出長劍,架在洪朗脖頸處,冷笑道:「不必那麼麻煩,你現在就以死謝罪吧!」
劍芒逼近皮膚,劃出森然血痕。
眾人伏地,無人敢言。
命懸一線,洪朗在這一刻思緒萬千:今日之事屬實怪異,先是林中冷箭,漫山遍尋不得賊人蹤跡;而后蒼族來犯,為探虛實派出先頭騎兵迎戰,不料那幫蠻人仗著騎技且戰且退,幾個回合下來竟溜得我軍團團轉!
再來,就是那位仿佛憑空出現又消失的殺手。
思及此處,洪朗自知理虧,正當他將欲接劍自刎時,帳簾一掀,逕自走近一人,緩和了愈發焦灼的氣氛。
「紮營在外,正值用人之際,望陛下三思。」
男子聲線陰柔,語調也是不緊不慢,此人款步上前,不僅沒有激怒聖上,反而令宣樂帝鬆了眉頭。
「修予,如何?」宣樂帝一見他來便問,隨意丟下手中劍,擺擺手不再關注旁人。
「回稟陛下,此事蹊蹺,不能全怪賀、洪二位大人,還需細查深究。」紀修予微微欠身一禮,而後緩道:「時間倉促,臣只發現些許蛛絲馬跡。」
聽到紀修予自稱為「臣」,被人攙扶著站起的洪朗眼神一撇,微不可聞地哼了一氣。
紀修予不動聲色垂眸一瞥,旋即收回目光,望回宣樂帝時面色如常。
「哦?快講!」宣樂帝並沒注意到兩人的小動作,只顧著追問自己的寵臣,紀修予也不廢話,三兩句將所查交代清楚。
按他說法,那名賊人熟知我軍崗哨排布及巡邏規律,適逢夜色濃重、蒼人進犯,加之輕功超群,方在營中帳間來去自如。
此言一出滿帳譁然,紛亂議聲四起,不時夾雜幾句「勾結成伙」、「定有內奸」的言論。
「掌印的意思是,懷疑我赤軍旗下出了奸細?!」洪朗面上掛不住,頭上鮮血未乾,仍不顧旁人阻攔不滿出聲:「那本將倒有一事不明,既然歹人神出鬼沒,而掌印一介閹宦,力量與速度均不及尋常男子,如何能及時趕到護駕?」
聽到「閹宦」二字,紀修予眉頭一跳,神情卻不無不快,倒是宣樂帝面露不悅,欲打斷洪朗,還是紀修予輕輕搖頭,宣樂帝這才忍怒聽完。
「若說掌印真有未卜先知及退敵之能,又為何不將其當場擒住,白白放跑了去?」洪朗耿直口快,想到什麼便一口氣說完:「掌印如何自證清白,證明此事不是你紀公公監守自盜?」
話音剛落,洪朗還在為當堂推測而沾沾自喜,殊不知下一瞬就是眼前一花,紀修予已來到跟前——身形之快竟看不清他是如何動作的!
「洪將軍,此言差矣。」紀修予面上帶笑,輕巧拍去洪朗肩上並不存在的灰塵,「向來是『證其有,不證其無』,洪將軍紅口白牙,可有證據?」
「本將只是有所懷疑,還不曾抓到證據,等……」
還沒等他說完,冰涼五指瞬間鉗上洪朗咽喉,一聲令人牙酸的折響過後,洪朗的頭顱頓時軟倒一旁,整個人跟著轟然倒了下去。
眾人大驚!
再怎麼說,洪朗身為一軍統將,不至於隨便誰來都能使他一招斃命,那就只有一個原因:司禮監掌印紀修予的功力根本深不可測!
這在大內之中算一不是秘密的秘密,不知者本無罪,怪就怪洪朗自己作死。
帳內眾臣無敢再言,均弓著腰屏息靜待,暗中卻將目光有意無意落在這位掌印太監身上。
——若說軍中還有不少人與洪朗一樣對宦官掌權頗有微詞,可親眼見得紀修予功夫了得,不僅敢當著皇上的面殺人,皇上還默許了他的行為後,就是傻子也該明白此人在聖上心中的地位,那不識時務的洪朗就是前車之鑑!
跟著的小太監適時遞上巾帕,紀修予垂眸接過,旁若無人地擦起手來。
宣樂帝瞥一眼地上死不瞑目的屍體,蹙眉宣布:「罪將洪朗,護衛不力,語出不遜,誣衊忠臣,死得其所!來啊,拖下去剝光了,丟去山上餵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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