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子薨逝實乃大事,又牽扯兇案,因而沈煜軒屍身暫停京兆府,經由仵作查驗後再運往京郊山下的梓宮停靈。
「身上多處淤青、擦傷,致命傷是額上破洞,為鈍物撞擊所致。」秦惇順服地微躬著身子,「與少主所斷絲毫不差,四皇子從馬上跌下山坡後因沖勢過猛,前額碰在石上——屍體身前一塊石頭的形狀、血液濺射分布皆與額上致死傷口吻合。」
林鹿點點頭,又道:「沈煜軒騎的馬,結果如何?」
秦惇伸手撓撓頭,「並無異常。」
「不可能,」林鹿登時將目光轉了過去,疑道:「咱家到時分明看得真切,那匹馬躁動不安,嘶鳴、以蹄刨地不止,怎會沒有異常?」
「唔……」秦惇訕訕覷他一眼,「這個…屬下不知,檢查的馬倌是這麼說的……」
林鹿不置可否,提步沿山坡往下走去,秦惇見狀跟在身後隨行。
至於這四人的私下關係,秦惇也出動東廠勢力調查了個清清楚楚,邊走邊詳細訴於林鹿知曉。
原來,四皇子沈煜軒是個好色之徒,簡直與他貪戀美人溫柔鄉的父皇一脈相承,平日裡桃花不斷,雖與長樂郡主私定婚事,卻也只是二人口頭成約,並沒有進一步推進實施。
而孟嫣其人,世代書香、知書達理,是真正的大家閨秀,自小與幾位皇子一同長大,時常出入詩會筵席,是興京小有名氣的才女。與幾位皇子關係平平,並沒聽說和誰格外親厚,對於本案,好像只是無端受牽而已。
至於沈今墨——自不必提沈行舟——他是相對其他皇兄最得宣樂帝寵愛的小皇子,少時性子頗為恃寵而驕,如今沉穩些,上面幾位兄長斗得不可開交,他倒懂得一碗水端平、誰也不得罪,甚至與誰都交好。
孟嫣與沈今墨,竟都沒有顯見的作案動機。
如此看來,長樂郡主的嫌疑似乎已成板上釘釘。
兩人慢慢踱出將近半里路的距離,林鹿靜默忖度中調轉步伐,再順著山坡往回走去。
秦惇賠著笑跟在他旁邊,不敢出聲打擾林鹿思考。
動機已足,還差手段。
林鹿始終不解,他四人自進山後一路同行,就算最終害死沈煜軒的坡道可以提前布置,那兇手到底是如何在眾目睽睽之下驚擾四皇子馬匹,以促成佯作偶發意外的先機呢?
總不至於陳凝珠修習過甚麼不為人知的妖邪術法吧?
直至回到原地,林鹿也沒能想出個所以然,不由面色愈發深沉,目光陰晴不定地收斂著。
秦惇更是連大氣都不敢出,生怕觸了小祖宗的霉頭。
突然,在路過道旁一叢灌木時,林鹿敏銳地在漫山清新之氣中捕捉到了一絲若有似無的藥草馨香。
林鹿眉頭一皺,立時望了過去。
若不留意還真難發現,一棵葉片明顯寬於左右的矮株,隱蔽地生長在尋常荊叢之間。
「少主,怎麼了?有何發現?」秦惇殷勤上前同看。
「喊兩個手腳麻利的,把那株草挖出來。」林鹿指向那棵矮株所在,並囑咐道:「動作要輕,勿要將證物破壞了去。」
秦惇雖在心中誹腹不過一株雜草,還「證物」,人不大,會拽的詞兒還怪多,但在面上應聲稱是,乖乖按林鹿所言照做。
林鹿一直緊盯著錦衣衛動作,直覺以為這棵不起眼雜草定是此案關鍵所在。
——原因無他,只因灌叢掩映下,其上似有被什麼動物啃食過的痕跡。
如果此與沈煜軒坐騎口齒吻合……如果此草有毒,牲畜誤食會產生類似致幻的負面影響……
「少主。」秦惇扯了一塊白布,雙手托著那株怪草呈在林鹿面前。
不等林鹿出言詢問,將它挖出的錦衣衛搶著邀功道:「啟稟少主,這草紮根不深、周圍土質鬆動,不像天然生在此處,倒像是人為手栽移植而來!」
秦惇瞪他一眼,那人便縮著脖子退下。
林鹿目露瞭然,沉聲命道:「仔細收著,帶回宮裡。」
「那咱們現在……?」秦惇小心詢問。
「回宮。」林鹿一甩袍袖,穩步朝來時停靠一旁的馬車走去。
「哎……是!」秦惇忙不迭笨手笨腳包好草株,趕緊招呼左右駕車下山。
招搖過市的東廠隊伍徑直通往皇宮大內,自是一路暢通、無人阻攔,那身漆黑妖異的錦衣華服就是再有效不過的通行證件。
待到行至宮門底下棄車換轎時,林鹿甫一落地,就望見恢弘城牆根底下蹲了一個人。
那人一見林鹿出來,就顛顛小跑過來,不知在這等了多久,腿腳麻木,令他跑步姿勢都變得有些踉蹌滑稽。
林鹿目光微沉,一旁的錦衣衛也沒有出手攔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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