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鹿很清楚自己的斤兩,眼下階段,他對不顧時機輕易朝紀修予出手——這種明顯屬於自斷前路的行為——沒有半點興趣。
他更期待沈行舟這次離京南下,最終能否為二皇子黨派拉來楚家這個龐然大物作為助力。
其實按照沈清岸原定打算,是不準備第一步就自不量力去拉攏軍方的。
一來,行軍打仗之人多忠君純良,沒幾個喜歡跟官場打交道,相較於熟悉見風使舵的文官,實際操作起來的難易程度可見一斑;
二來,兵權素來是古往今來奪嫡必爭之權,卻也是皇帝最為嚴防死守的無上權柄,稍有不慎便易引來天子起疑,風險之大沈清岸一個連發展勢力都需要藏著掖著的弱勢皇子根本無法承擔。
只是……既然已經得知沈行舟與楚逸飛有所交情,那沈清岸就不會白白放過這一大好機會,總要盡力一試的。
——當然,想要護國公楚恆在當下就舉家襄助,在如今的局面,此事的離譜程度不亞於天方夜譚。
但若能讓楚逸飛對他們產生好感,有了來自家庭內部的「吹風」,再想改變其他人就會達到事半功倍之效。
如此看來,搶在其他皇子之前將一部分兵力握在自己手中,並非全無可能。
時間一晃到了八月初十,沈行舟跟隨楚家軍出征的日子。
說是讓將門子弟隨軍歷練,但此行主要目的,還是欲在蠻族肆虐時於西南邊境一振大周雄威。
周朝版圖地至西南有一占地廣袤的叢莽密林,瘴氣橫生、毒蟲蛇蟻遍地,其後有一國,名曰玄羽,與大周世代為敵,至今仍未休,西南邊境偶有外敵騷擾便是玄羽國人的所作所為。
此番率兵前去,正是為了敲山震虎。
楚家大郎就是已經戰出名頭的征南將軍,二郎在刑部任職,而三郎楚逸飛而今年近弱冠,正是初入軍中、建功立業的好時候。
楚恆本不願沈行舟與楚逸飛同去,一來行軍打仗非兒戲,擔心養尊處優的皇子吃不消軍旅苦楚,弄不好就是麻煩不斷;二來也為了與之避嫌,楚家世代忠臣,絕無站隊黨爭之先河,作為現任護國公的楚恆自然不會讓自家三子打破族規,令楚家先祖蒙羞。
好在沈行舟的「愚名」足夠深入人心,俗話說日久見人心,楚恆身經百戰眼光毒辣,看得出這位六皇子心思單純不似作偽,再加上楚逸飛幫襯美言,便勉強允了此事。
這日一早,大軍開拔,楚家大哥楚寒雲帶隊走在最前面,沈行舟與楚逸飛待遇相同,騎馬跟在幾位副將身後,出城後一路行到野外一處低勢山谷,此地遠離隆福皇宮,從這齣去,才算真正出了興京所轄範圍。
「將軍,你看那兒!」楚寒雲身邊一位眼尖的副將望見前方隘口站著一隊人馬,立時出聲示警。
楚寒雲身後是萬人行軍,無論多麼兇惡的歹人匪類,也絕不會蠢笨到膽敢攔截軍隊出行的道。
他並沒有在第一時間勒拽馬頭,而是在細查之下依稀辨出對面一行大多身著錦衣衛服制,以為是皇上另外有所交待,便抬了抬手,道:「停。」
身邊斥候應聲拍馬向後奔去,口中高呼楚寒雲軍令,將停駐的命令傳向後面蛇形排成長長一隊的步行眾兵。
見軍隊停下,林鹿帶頭打馬行到近前,抱拳一禮:「楚將軍。」
「原來是林公公,」楚寒雲拽著韁繩沒動,迎著稀薄日光眯眼打量林鹿,「公公前來,可是聖上有事囑咐?」
「不是,咱家只是為私事而來。」林鹿的目光掠過楚寒雲,往人群中馬背之上的沈行舟身上看去。
「私事?」
楚寒雲氣得發笑,又不好當著眾將士下林鹿的面子,心中卻是對這位污名昭彰的太監更添了幾分厭棄——就算他長著一張過於惹眼的好麵皮,也不過是妖冶浮艷,無法抵消其惡感分毫。
不等林鹿再答,沈行舟不顧楚逸飛勸阻撥開眾將,催動身下馬匹緩步迎上前去,待離近才小聲道:「鹿哥哥…!」
今日的沈行舟與過往的每一日都不甚相同,身著亮銀輕鎧,不再束髮成冠,而是同楚逸飛一道將頭髮高高束起,紮成垂落飄逸的長馬尾式,再配上他那張溢滿欣喜的面龐,活脫脫一副少年將軍的模樣,端的是意氣風發、英氣勃勃。
林鹿垂了眼睫,隱去眸中情緒,從懷中掏出一精緻布袋,將其中內容倒在掌心示給沈行舟看。
沈行舟一下認出這是林鹿貼身佩戴的白玉掛件。
怔愣中,林鹿已動手分開繩結,向前探著身子,伸臂環在沈行舟脖頸兩側,摸索著將兩端紅繩重新繫緊。
沈行舟呆呆地一動不動,安靜任由林鹿動作。
很快,林鹿復又坐正身子,一雙烏黑眼珠目光沉沉地望向沈行舟:「歸時還我。」
贈君懷古,平寧安遠。[1]
沈行舟終於回想起來。
這枚平安扣原本就是他的,是沈行舟當初看到林鹿受囚時往他手心裡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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