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晚上,林鹿又從一場冗長無趣且明顯以他為重心的宴席上回到院中,身心俱疲。
他剛坐下,連口茶都還沒喝到嘴裡,秦惇就從門口走了進來。
「少主……」秦惇覷他隱有倦容,有些欲言又止。
林鹿瞥他一眼,沒什麼表情地道:「說。」
秦惇輕嘆口氣,還是回道:「二皇子沈清岸求見少主,現下正在監外等待少主答覆。」
「都這麼晚了,要不然還是別見了……?」秦惇莫名多嘴跟了這麼一句。
「我發現你真是愈發放肆了。」林鹿只是聽了一晚上奉承有些頭昏腦漲,又不是真的疲累難當,他還不至於脆弱至此,聞言冷冷盯著秦惇,一字一句道:「叫他進來,然後你自己去領二十刑棍。」
「二十刑棍?!」秦惇難以置信地抬起頭。
「那三十?」林鹿很快反問道。
「二十就二十……」秦惇咬牙切齒地應下,這些天相處,他已經完全習慣了林鹿陰晴不定的性子,誰讓人家才是主子呢。
「五十,」林鹿垂眸啜了口已經涼透的茶水,「去吧。」
真夠狠的!秦惇氣得五官都變了形,但還是恨恨作了揖轉身離去。
不一會功夫,二皇子沈清岸如願進到林鹿屋中。
「你那護衛怎麼了?」沈清岸十分自覺地將門關緊,又想去闔窗,語氣頗為稀奇地背對林鹿道:「凶神惡煞的,仿佛我欠他八百貫錢,怎的,你與他說過我的壞話?」
「窗子關嚴實了,近來多蚊蟲,煩人得很,」林鹿閉著眼睛坐在中廳軟塌上,輕輕打著圈揉按自己眉心,「你說秦惇?沒怎麼,他言語有失,罰了頓刑棍罷。」
看得出來,這些天折騰下來,林鹿在面對沈清岸時無暇再時刻謹遵禮法規矩,左右二人已然結盟,確實不必再死守那勞什子尊卑有別。
這讓他們之間出現了短暫的、仿佛真正友人般的安寧時刻。
沈清岸失笑出聲,走到跟前,坐在林鹿對面的榻位上。
「這段時間過得如何?秉筆大人?」沈清岸拄在榻上矮几撐著臉,十分感興趣似的歪頭看向林鹿:「這麼多皇子把你當成香餑餑爭來搶去的滋味,想必一定是快意十足吧?」
林鹿涼涼剜他一眼,放下手擱在膝上,「不算外出的沈行舟,四位皇子裡數你吝嗇。」
沈清岸也不生氣,笑眯眯道:「說正經的,你到底給我那三弟灌什麼迷魂湯了?」
若不是沈煜杭無心插柳,沈清岸還不敢如此光明正大來見林鹿,可現實卻是皇子們爭著巴結,再不行動,竟是反而還會顯得無動於衷的沈清岸異於常態,這倒給兩人互通消息打了好大一層掩護——沈清岸還真應該好好謝謝他的三皇弟。
林鹿沒什麼形象地倚靠著榻上軟墊,將那日與沈煜杭衝突結仇一事完整說了一遍,其中還包括見過柔妃後那種難以名狀的怪異感觸。
「哎呀呀,」沈清岸佯裝為難地搖著頭,「小鹿兒,衝動了呀。」
林鹿本就被自己親手種下的「因果」搞得頭疼,被這個稱呼刺得眉頭一跳,面無表情地盯著沈清岸:「事已至此,二殿下有何高見?」
「沈煜杭不會善罷罷休,等著接招便是,沒什麼更好辦法。」沈清岸收了玩笑之意,忖度著說道:「一切唯有等六弟回京,方有轉圜必要。」
林鹿默不作聲地斂了眸,僅瞧表情,並不能看得出他是在思索眼下困擾之事,還是在惦記對話中提到的那位遠在他鄉的六皇子。
「至於柔妃,同樣不可小覷。」沈清岸一手落在案几上,無意識抬了抬食指輕叩桌面,「後宮之事我也是略有耳聞而已,只知她對付父皇頗有手段,這麼多年來聖寵不斷,自是有她的過人之處。」
「你要知道,像我父皇那樣的男人都是喜新厭舊的,只有柔妃,父皇待她始終如一,從來不曾捨得冷落太久——看那靈嬪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剛得寵時父皇將靈嬪嬌縱得不行,時時帶在身邊,一刻離不得似的,現在不還是重回柔妃娘娘懷抱?」
「靈嬪…」
林鹿念叨著這個名字,不提醒還真把她給忘了,當下便有了主意,不動聲色看了眼神落在別處、一心忖思的沈清岸一眼,並沒開口將想到的心思訴諸於對面所謂盟友。
「至於你說柔妃不似尋常人母失去親子後應有的反應……」沈清岸將目光重新轉回林鹿身上,只是林鹿已恢復常態,在沈清岸看不見時隱約浮現的戒備之意消失不見,沒教他察出端倪,只聽沈清岸頓了頓又繼續說道:「最好別是我想的那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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