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鹿輕輕頷首,沈行舟一把推開門,一小股冷氣登時捲入室內,吹得林鹿不自覺眼睫微顫。
小院內宮燈長明,雪勢雖不算大,但斷斷續續下了一夜,仍在地上積起說厚不薄的一層雪。
秦惇識趣地沒有現身,整間小院裡只林鹿與沈行舟兩道人影。
夜風有一下沒一下地吹拂著,牽動飄落的雪花漫天飛舞,將景致別致的院落襯得幻美不似人間。
沒有想像中寒冷刺骨,甚至沁涼的風吹得人頭腦清醒幾分。
沈行舟站在風吹來的一側,明明攢了一肚子的話想對林鹿說,此時恰逢良機卻又不知從何說起。
「我看過從景州傳回的軍情,」林鹿率先開口,提起的卻是一些所謂正事,這讓沈行舟略有失望但仍留神細聽:「可以說是捷報頻傳,若不出意外,明日大軍到京,皇上定會給予褒獎。」
「你是第一位在軍中做出實績的皇子,染指其餘人不曾碰觸的權力,定會引來打壓,到時,你須做好準備。」林鹿難得一口氣說了很長一句話,沈行舟聽後神情認真地點頭稱是。
兩人再次陷入沉默,一時間只聞交織而起的踩雪輕響。
「啊,鹿哥哥,在景州時曾發生一件怪事。」沈行舟終於想起什麼似的鄭重其事地從懷中摸出一物。
接著,沈行舟將村中遇到並救下阿雅的事情講了一遍。
林鹿死死捏著那枚沈行舟遞過來地魚符,用力到指尖發白,眼中閃過許多沈行舟看不懂的情愫。
「……怎麼了?」沈行舟察覺林鹿異樣,小心詢問道:「關於這位神秘的玄羽公主,鹿哥哥可是知道什麼?」
半晌,林鹿松下勁來,渾身有些脫力,腳步微晃了半步,沈行舟及時圈住他,發現林鹿竟是微微發著抖的,不由一陣擔心,卻也沒再追問,而是默默守在林鹿身邊。
林鹿緊緊攥著魚符,緩了緩神,抬眼看向面前之人。
沈行舟神情專注,他的那雙明眸里滿滿盛著的都是自己的倒影。
「阿娘。」林鹿喃喃道了一句,沈行舟沒有聽清。
「什麼?」沈行舟收緊手臂,將林鹿帶著離自己更近些。
林鹿一向沒有表情的臉上此時竟顯出些惶惑之意。
沈行舟十分緊張地看著他,心知能引起林鹿如此大反應的,只會是林鹿知道些許內情。
從沈行舟帶回的消息,結合阿娘處心積慮扳倒朝廷、除掉皇帝的舉動來看,祈嵐的真實身份竟會是大周死敵玄羽國的一位公主。
然而,僅知道這一點,於林鹿而言是遠遠不夠的。
接踵而來的是更多疑團,以至於有些查無可查。
林鹿實在難以將一國公主之位與低賤卑微、卻生養了自己的阿娘聯想到一起。
「此去景州,你…可曾親眼見過真正的玄羽國人?」林鹿一開口,聲音沙啞得不成樣子。
「自然見得。」沈行舟很快答道。
「有何異於常人之處?」林鹿不死心地詢問,眼神中透出點期待。
沈行舟認真回想片刻,「嗯…渾身畫著詭異非常的白色紋路,還有就是……」
「人人右臂外側皆紋有黑鳥圖案。」
林鹿眼眸倏地睜大,沈行舟後面說了什麼他已聽不真切,耳中似有蜂鳴。
他還記得那日東廠黑獄,阿娘在自己面前服毒自盡,手臂相同位置便是一片猙獰刀疤。
如今看來,為的就是抹除其上象徵著玄羽族身份的紋身。
這可真是……令人意外。
林鹿垂眸掩去眼中情緒,而後輕輕將下頜搭在沈行舟肩上。
沈行舟慌忙摟緊他,一下下撫過林鹿後背,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只要林鹿不願說他便不問。
「會好的,一切都會好起來的,我會一直陪著你……」沈行舟像哄幼兒一般低聲在林鹿耳邊重複著。
良久,林鹿長嘆一聲,保持著這個姿勢將阿娘的事一五一十地全都講給了沈行舟。
他的聲音很輕,落在沈行舟耳中比風雪聲大不了多少,可話中內容卻隨著故事鋪開愈加震撼。
「……阿舟。」
「我在,我在。」
「我不怪她。」
說出最後一句時,從林鹿口中呼出的氣流像羽毛一般輕拂過沈行舟耳畔,沈行舟感受著從懷中人身上散發而出的巨大悲傷,陪他一同度過這樣難捱的、需要暫緩心神的時光。
林鹿目光空洞,越過沈行舟肩頭直直盯向院落一角,夜風又起,乍然迷了眼,纖睫一眨,遽爾便滾下一顆晶瑩的淚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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