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秉筆,別來無恙啊。」
一道說不上友好的聲音在不遠處響起,林鹿抬眼看去,只見三皇子沈煜杭端了杯酒走至跟前,正假模假樣地看著他笑。
林鹿臉上沒有多餘的表情,身形依舊不動,淡淡回了句:「托您的福,一切安好。」
沈煜杭不請自坐,朝林鹿揚了揚手中酒杯,「新年伊始,本王敬秉筆一杯,願明年我們都能…萬事稱心如意。」說罷一飲而盡,不給林鹿拒絕的時間,便沖林鹿亮了亮空空如也的杯底。
林鹿盯著沈煜杭的臉,從上面看出五六分形似宣樂帝的影子來。
隨著時間推移,宣樂帝本就不務朝政,到今天已是上了年紀、步入暮年,而他的兒子們卻正值如狼似豹的大好年華——比皇帝還更值得巴結討好的,只有年輕的皇帝。
這一情況下,朝中眾臣不免紛紛各起心思。
從前皇子尚幼,又有紀修予隻手遮天,無人敢動非分之想;而今形勢大不相同,沈君鐸入主東宮數年,身邊追隨者影從,沈煜杭依憑生母柔妃母家勢力與其平分秋色,願為其效忠者同樣大有人在。
況且,看宣樂帝不聞不問的態度,顯然是有些默許奪嫡黨爭行為的,只要不將事態鬧大至無法挽回,這位隨心所欲的帝王並不會出手干涉。
按常理而言,沒有皇帝的命令,任他紀修予權勢滔天,也不好太過約束群臣擇主相幫。
然而,這是紀修予。
以司禮監掌印之位獨攬大權,無論世家大族還是六部高官都要讓他三份薄面的,權宦紀修予。
舉國上下大事小情都要經他之手運轉處置,皇帝管的事,他管;皇帝不管的事,他也要管,且身兼聖寵、行事有分有寸,並不會惹來宣樂帝厭棄。
有了這一旗號,紀修予毫不手軟,麾下東廠如鷹似犬,以雷霆之勢席捲數個以為攀上皇嗣便高枕無憂的大家,一時間朝野肅然,頗有殺雞儆猴之效,太子與宣王的勢力擴張也都從明目張胆轉為地下,不敢再越雷池一步。
直到這時,眾人才回過神來,紀修予與宣樂帝之間,看似後者溺愛宦官,放權到甚至有些危險的地步,但實際上是二人互相成就。
有紀修予保駕護航,宣樂帝在位時的政績就不會因其貪圖玩樂而在日後背上昏君的罵名,而紀修予也得到了他最享受的、凌駕於萬千身體健全臣子之上的至高權力。
至於皇子爭權,同樣有紀修予嚴防死守,宣樂帝樂得坐享其成,既不會淪落到不體面地跌下王位,又不會被世人詬病對待兒女過於嚴厲。
也就是說,宣樂帝只是什麼都不做地躺在那裡,名聲和實事,紀修予都會替他得到。
這些道理林鹿一清二楚,明白以當下實力還不足以、甚至還談不上與紀修予對抗。
既然已經決定幫助二皇子沈清岸奪嫡,那麼分散在其他皇子手裡的權力,林鹿都要為其一一爭取過來。
林鹿的想法與沈清岸不謀而合,他近日謀劃也都是為了率先拿沈煜杭開刀。
眼下三皇子沈煜杭主動找上門來,林鹿豈有不招待的道理?
沈煜杭面上沾染飲多了酒的酡紅,林鹿看不出他的來意,於是見招拆招,彎唇一笑,給自己倒了一杯酒,只是沖沈煜杭微微一抬,連句場面話也沒說,十分痛快地挨到唇邊一飲而盡。
「酒,奴才喝了,看宣王殿下像是醉了,沒什麼事便請回罷。」一聲輕響,林鹿將空了的酒杯端端放在案上,一副不願多話的模樣。
為了應付官場、討皇上歡心,林鹿到現在其實已經飲了不少酒,這一杯完全是看在沈煜杭封了宣王的身份才喝的。
誰知沈煜杭不依不饒,竟伸了手撈過酒壺,往自己空杯里再次斟滿,湊在鼻下聞了聞,醉醺醺地笑道:「林秉筆,你不老實呀,以茶代酒就想糊弄本王嗎?」
林鹿垂著眼眸,低低地道:「若奴才記得不錯,奴才與殿下並無交情,喝什麼是奴才的自由,禮節到了即可,殿下何必非要與奴才論個對錯呢。」
「本王最後問你一次,」沈煜杭收緊手指握住了酒杯,聲音一瞬變得沉重,眼中演戲似的輕佻煙消雲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陰鷙:「林鹿,你當真要同本王作對到底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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