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鹿四下瞥了兩眼,發現周圍哄鬧的人群都被人刻意攔著攀談,竟無一人望向這邊。
一個是風頭正盛、比肩太子的宣王,一個是心狠手辣、地位僅次於紀修予的掌權太監,放在哪個場合下,二人的單獨會面都會引起注意。
前段日子,朝中擁戴三皇子的一派紛紛上書請奏,言說沈煜杭已到封王立府的年紀,再加柔妃時時在宣樂帝耳旁吹「不願母子分離」的枕頭風,是而如願沒有離開京城遣去外地,在興京擇了處地界為其開設宣王府。
離開皇宮以後,沈煜杭自詡不再時時受紀修予掣肘,背後有柔妃母家、興京四大家之一的薛氏支持,又有兵部、工部宣誓效忠,門客幕僚眾多均養在府內,可謂一時風頭無兩。
若不是紀修予從中制衡,大周那庸碌無為的皇太子沈君鐸是斷不可能有機會與其爭鋒的,好在手掌六部中較為關鍵的戶部與刑部,目前來看,他還不至於全無反擊之力。
然而在見過無數人之後,沈煜杭不得不承認,眾生芸芸,唯有林鹿獨一無二。
他做事果決、從不拖泥帶水,不會讓多餘的仁慈為自己日後惹來不必要的後顧之憂,且在東廠與朝堂都有一席之地,對於上位者的價值不言而喻——簡言之,林鹿就像是一柄極為鋒利趁手的,好用的刀。
說是趨之若鶩也不為過。
若能得到他的幫助,無疑如虎添翼,坐上皇位也是指日可待之事。
只可惜二人先前已經因一些無關痛癢的小事產生嫌隙。
這樣的人,收不到自己手下,那便是寧可毀掉也萬不可留給旁人所用!
沈煜杭恨恨想著,目光中不自覺流露出一絲不甘,這次再找上林鹿,也只是最後試著投一次橄欖枝。
他就不信,憑他沈煜杭如今在朝中的勢力,還打不動區區一個需要攀附高枝才能茍活性命的死太監?
「嗤。」
林鹿一聲輕嗤打斷了沈煜杭不停轉動的思緒,將他拉回現實。
「您說笑了,奴才怎麼敢跟殿下作對呢?」林鹿說話時也不看沈煜杭,輕輕撫平身上皺起的一塊衣料,語氣平淡地就像說起今日天氣:「其中定是有甚麼誤會。」
他的態度說不上好,卻也說不上壞。
沈煜杭不死心,放下手中酒杯,伸出手就想去按林鹿的肩膀,想要表示親近。
林鹿察出他的意圖,唇角勾出一抹涼薄的笑,一動不動,並未阻止。
就在沈煜杭的手掌將欲落在林鹿身上時,一隻手突然從旁探來,精準無比地鉗住了沈煜杭手腕。
「嘶!……大膽!」沈煜杭當即痛得皺眉,礙於周圍場合又不敢喊得太大聲,只得壓抑著嗓音抬頭看去。
正對上沈行舟睜得滾圓的明眸。
「見過三皇兄,值此佳節,行舟在這裡問皇兄的安。」沈行舟不卑不亢地說著見禮的話,手上卻是在制止了沈煜杭動作後,帶著不怎麼輕的勁道將他的手擲了回去,隨後矮身在林鹿身邊坐下,橫插在二人中間,隱有將林鹿護在身後的意思。
「沈行舟?」
沈煜杭先是難以置信地看著二人,按了按被捏痛的手腕,反應過來後朝四周看了看,只見那些奉命守在不遠處的臣子皆一臉慚愧地低了頭,沈煜杭不禁在心裡暗罵一句「廢物」,而後簡直要被氣得發笑:「本王與林公公有要事相商,你未加通傳擅自攪局……自打你從景州回來,真真是愈發不懂規矩了!」
「宣王殿下此言差矣,」林鹿的目光越過沈行舟肩頭,落在臉色鐵青的沈煜杭身上,「奴才本就與六殿下有約,宣王殿下才是那個不速之客。」
沈煜杭面色瞬間變得更黑。
沈行舟始終看著他,既沒有因沈煜杭先前問責的話顯出怯意,也沒有露出分毫不自然的神色,眼神乾淨清澈,就這麼安靜默然地注視著沈煜杭。
頗有點光亮之下黑暗無處遁形的意味。
將沈煜杭滿腹見不得光的算計心思襯得更加齷齪骯髒。
這些時日過去,手裡的權力越多,沈煜杭的性子非但沒能沉澱下來,反而愈發目中無人,甚至不再把所謂司禮監放在眼裡,想著自己上位已是十拿九穩,除了紀修予這個魔頭之外,已不必再看任何人的臉色。
況且,瞧這兩人的樣子,就是傻子也看得出來,他們之間關係匪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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