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鹿嘆了口氣,揮揮手,秦惇會意,拱手退離房間。
「青野哥一定受了很多苦罷。」沈行舟不自覺放低了聲音,至純如沈行舟,今夜的信息讓他有些難以想像緣生城到底是個什麼形狀。
「辛苦他了,」林鹿難得鬆了口風,起身給許青野身上披了件外袍,再重新回到床榻,「才剛上任,需要城主操勞的事務只多不少,他這麼急著趕回興京…只會是因為阿娘的事。」
當著秦惇和沈行舟的面沒繼續說下去的,許青野只想告知林鹿一人的,有關林娘的事。
翌日,未及天亮,沈行舟就披著晨霧離開了。
正值與沈煜杭鬥智鬥勇的關鍵時期,萬不可在細枝末節處留下甚麼把柄。
林鹿在沈行舟走後不久就睜開了眼睛。
大半張男人的臉出現在尚不清晰的視野里。
——許青野矮身蹲在床榻邊緣,拄著腮,挨林鹿極近。
林鹿偏頭,冷冷與他對視片刻,道:「發什麼瘋?」
「以前怎麼沒發現,你跟林娘長得很像。」許青野保持姿勢不變,仍垂眸打量著林鹿面容,「尤其是上半張臉,眉眼和鼻樑就像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林鹿面露些微不耐地抿了抿唇。
誰知許青野竟又這樣說道:「對對,嘴不太像,林娘更豐潤,你唇薄些,應該是肖父了。」
「你到底想說什麼?」林鹿壓抑著眼底翻湧的陰暗情愫,坐直了身子,居高臨下地睨著他。
「你難道就從沒想過,自己為什麼會姓林嗎?」許青野順勢一靠,抬眼仰視林鹿,十分平靜地說道。
不等林鹿反應,許青野緊緊盯視著林鹿閃過慌亂的雙眸:「林娘是玄羽國公主不假,卻是掌權擁勢的長公主,族中地位甚至比首領還高。」
「十餘年前,玄羽國內發生過一次巨大政變,」許青野看著林鹿因他話語一點點衰敗下去的面色,心疼地皺了下眉,卻又不得不繼續說下去:「首領的幾個兒子不滿站在族群頂點的是個女人,他們聯合族中長老一齊分了林娘原本的權勢,更……」
「繼續說。」林鹿緊緊攀在床緣上,指節用力到發白。
「更因政見不合,陷害林娘,把她驅逐出境,永生永世不得回鄉。」許青野啞著嗓音說完最後一句。
林鹿閉了閉眼。
腦海中莫名想到林娘右臂外側被破壞得一塌糊塗的紋身。
他不是擅長共情的人,卻在此刻、從許青野三言兩語中切身體會到了林娘的不易。
也沒由來的,第一次對那位未曾謀面的父親產生了一點名為怨懟的情緒。
許青野看出林鹿心情不佳,直接道:「我只探聽到林娘是在離開玄羽、入大周境後懷的你,至於小鹿你的生身父親…確是沒有半點風聲可言,後來林娘潛伏在京郊村落,暗中組建銀月,都不曾有過甚麼男子出現在她身邊。」
「小鹿,這只會有兩種可能,你明白嗎?」許青野正了正身形,滿面認真地道。
林鹿點點頭,心中已經有了答案。
要麼,是一個無關緊要的野男人,就像從小聽得最多的人言一樣,林鹿是個不知親爹是誰的小雜種;
要麼,就是這人頗有身份,牽連甚廣,早早身死,且連帶著所有知情人也一併慘遭滅口身亡。
「我知道了,你走吧。」
林鹿留下這句話,像往常一樣洗漱更衣,不再理會許青野,徑直出了屋。
在他走後,許青野仿佛渾身力氣被抽空,就著蹲姿緩緩靠向床榻邊上,曲起的長腿撐坐在地,將頭虛虛埋在掌心,低低地笑了起來。
「…走……?」
許青野的聲音淡淡飄散在空無一人的室內。
「天下之大,我還能去哪兒呢。」
總是掛著戲謔笑意的俊朗面頰此時有半張掩在陰影中,透著說不出的落寞寂寥。
林鹿無暇關心許青野如何,他的心已經夠亂了。
雙親身份成謎,平時公務繁忙,還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與紀修予、沈煜杭之流周旋,再加時時如利刃懸頂的致死毒藥。
種種遭遇,無一不在催著趕著林鹿往前走,過早背負上了尋常同齡人或許永遠也觸及不到的苦痛與重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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