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上堆滿討好的笑,卻不達閩皓眼底半分,還在林鹿瞥開眼眸的瞬間划過一絲怨毒。
他是宣王沈煜杭的人。
這在朝堂中不算什麼秘密,閩家與柔妃的母家薛家本就是世交。
可閩皓想不通的是,時值黨爭緊要關頭,這該死的閹豎為何會在這個時候暗中到訪,想憑幼子無禮這一條扳倒閩家更是無稽之談,既摸不清林鹿的路數,閩皓才硬著頭皮留下他,探探口風虛實也是好的。
林鹿噙著淺淡的笑意,沒有接話,閩皓就繞到沈行舟那側,將卑微哀求的目光投向六皇子。
閩皓年事已高,頭髮鬍鬚皆呈花白狀,歲數約莫著比宣樂帝還要長上許多。
雖然在權力面前無視長幼尊卑的道理,但真到了面前,一位老者步履蹣跚地追著自己口訴低聲下氣之語時,沈行舟還是感到渾身難受。
「閩大人想怎樣恕罪?」沈行舟忍了又忍,終是鬆了眉頭,故作冷硬地反問道。
沈行舟的心事都顯在臉上,老狐狸閩皓一瞧便知有戲,趕忙趁熱打鐵,又是將他與林鹿誇得天花亂墜,又是痛罵自家兒子無知無德——表面上真誠倍至,可若仔細推敲,字字句句無一不在把林鹿與沈行舟拱向高台,此時再想懲處閩耀宗,竟成了他們太過斤斤計較、缺乏度量了!
言語間,二人被刻意帶偏路線,引至閩府一間客堂。
「二位在此稍坐,」閩皓笑得見眉不見眼,「下官這就去捉犬子來給二位賠罪。」
說罷,閩皓拱手倒退著離去,禮數周全得挑不出半分錯處,沈行舟半天被堵得說不出話,終於得了空當想叫住閩皓,卻又被一樣樣送到面前的茶點果子擾亂,眼睜睜失去最後一次告辭的機會。
沈行舟既窩火又憋氣,俊逸麵皮漲得通紅。
閩皓走後,林鹿一掃先前皮笑肉不笑的高深莫測,饒有興致地瞧著沈行舟,從碟子中拈了枚金桔蜜餞伸到沈行舟面前,逗弄什么小動物似的晃了晃,「嘗嘗?」
沈行舟看也不看,一口叼走林鹿指間的蜜餞。
「跟那個登徒子還有什麼好說的?」沈行舟微蹙著眉,含糊不清地咀嚼著:「以後若是在京中還能遇到,我定要見他一次打一次。」
林鹿歪頭看向沈行舟,從他這個角度能看到少年長而濃密的睫毛正因話中意忿忿忽閃著,眼瞳圓而明亮,外人不在時給人的感覺就像是只聽話乖順的幼犬。
可就是這樣目前來看小狗似的沈行舟,在遇到有關林鹿的一切時,會毫不猶豫地亮出爪牙,且內蘊能量遠比表面馴服看上去那般要多得多得多。
「他們這些世家,別的不會,狼狽為奸、蛇鼠一窩卻最是無師自通。」林鹿沒有刻意壓低音量,似乎並不在意身處他人籬下是否會有隔牆有耳的風險——那並不是他需要考慮的,「連紀修予都拿他們沒辦法,我若想置沈煜杭於死地,就須得動其背後世家撐腰的根基。」
緩緩說著,林鹿垂眸,又拾起一枚蜜餞。
沈行舟思忖著點了點頭,忽然有些慌張地道:「噓!這…這裡不比宮中,若是教他人聽見……」
林鹿直接將蜜餞塞進沈行舟正啟唇的口中,後者下意識閉了嘴,那蔥削似的指尖正正點在少年雙唇中央。
溫潤柔軟。
沈行舟不明所以,睜著眸子有點無辜地看著林鹿。
「話真多,既來則安就是了。」林鹿就著一旁巾帕擦了擦手。
閩皓帶著閩耀宗進門時,看到的就是林鹿抽手回來的那一幕。
「……」閩皓臉色有些難看,轉瞬又嘿嘿訕笑著走近,深深一揖:「下官閩皓,攜子耀宗,特來給林秉筆、六殿下賠個不是——」
閩耀宗臉上還清清楚楚留著先前他爹賞他的五個指頭印,眼角掛著不知是驚是怕的淚痕,身上衣衫也不甚齊整,蔫頭耷腦地躲在閩皓身後。
沈行舟賭氣似的不去看他二人。
「閩大人實在是太客氣了,咱家只是宮裡小小的奴才,實在擔不起大人如此大禮。」林鹿勾起一抹笑。
閩皓聽他這麼說,面上一喜,抬起頭來時卻見林鹿笑容冰冷,朝他身後方向輕輕抬了抬下巴。
「你這逆子,還不快給公公磕頭賠罪!」閩皓一把揪過閩耀宗耳朵,按著他的頭就往地上壓去。
「公公饒命…公公饒命……」閩耀宗哪在家受過這等委屈,哆哆嗦嗦跪下就開始磕頭,「小的有眼如盲…小的不識高低……公公大人大量,不跟小的計較,饒了小的這次吧,小的再也不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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