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府深沉如沈清岸,存在如此明顯區別的原因只會有一個,那便是沈君鐸雖然貴為太子占儘先機,卻被沈清岸摸透底細,絲毫構不成威脅,也就談不上浪費心力、仔細提防了。
也就是說,沈煜杭樹倒猢猻散,沈清岸一家獨大,皇帝又危重,其餘皇子基本已可宣告失敗了。
沈清岸樂以好言相待,不過是因著他沈君鐸與人家實力相差實在太過懸殊的緣故。
說白了,沈清岸根本不必把沈君鐸放在眼裡。
沈君鐸能參透這一點,倒讓沈清岸有點意外,於是他難得半真半假地道:「皇兄最近大有長進,眼下父皇身子不見好,皇兄須得擔起儲君責任,不可隨意妄自菲薄才是。」
「我想同你說的便是這事。」沈君鐸面上苦意更盛,卻仍強撐著一絲笑容:「清岸,我想把這太子之位,禪讓與你。」
語氣篤定,沒有猶豫。
這話說完之後,沈君鐸肉眼可見地大舒一口氣,像是卸下了什麼早就難堪其擾的重擔一般。
而沈清岸則十分淡然。
他聽後只是低低笑了,沒答應,但也沒拒絕。
沈君鐸不解,猶疑著問他:「…可是還有哪裡不妥?」
「當然有,不過無需皇兄費心。」沈清岸沖他一笑,看上去心情極佳,揚聲喚道:「呂禧。」
一直侍奉宣樂帝左右的內侍總管從屏風後面躬身而出。
沈君鐸愣愣看著他走近,不知那人何時站在那裡,亦或是早在他遣退下人之前,呂禧就已經奉沈清岸之命候在那裡了。
「奴才在。」呂禧朝沈清岸標標準准見了禮。
沈清岸略一頷首,呂禧立時會意,從袖中抽出一柄黃絹捲軸,展在沈君鐸眼前:「殿下若無異議,便可按印蓋章。」
沈君鐸望向沈清岸,後者笑著做出「請」的手勢,沈君鐸才垂眸朝那聖旨上看去。
閱畢,沈君鐸壓抑不住地唇角微顫,似是怕極,抖著手從懷裡摸了半天,才終於掏出一枚金印,那是主掌東宮、專屬皇太子、行使監國職權之印。
沈煜杭深吸一氣,手持太子金印,穩穩蓋在聖旨上——國君玉璽的朱印旁邊。
「…它是你的了,太子…殿下。」
沈君鐸徑直跪在沈清岸身前,雙手舉過頭頂,托著那枚意義非凡的金印。
「皇兄知趣、識大體,是您的福份。」沈清岸也不推辭,伸手接了那印,端在眼前賞看:「若是父皇醒來知道,想必也會替皇兄高興。」
沈君鐸伏在地上沒有起來,垂著頭,髮絲盪在臉側無端顯出幾分落魄。
確實落魄。
他空有嫡長子的名份,文不成、武不就,不知如何軟硬兼施籠絡朝臣,更不懂收買人心為己所用,白白浪費了紀修予為他爭來的太子之位。
沈清岸看夠了金印,用略帶憐憫的眼神看向地上的人,「皇兄怎麼還跪著?快快請起,如此大禮,清岸當真承受不起呢。」
若在這裡跪著的是其他皇子,沈清岸可絕不會僅僅是敲打兩句就能了事的。
只是捎帶警告一二,饒是沈君鐸再愚鈍,也知他這位二弟對自己算是仁至義盡——再者說,如果沒有沈清岸接下他這太子虛名,旁人待他只會比之更加嚴苛,到時下場如何也未可知。
還不如…還不如親手替自己選了結局,總好過無可奈何被動接受一切。
沈君鐸不怪他這二弟,反而有些慶幸最後贏家是他,而非性子驕矜的沈煜杭。
沈煜杭垮台,宣樂帝病倒,太子之名於沈君鐸來說更像是稚子手中的金塊,徒增殺身危險,擁有者本人卻毫無發揮效用的能力。
見沈君鐸仍怔愣著沒動,沈清岸牽唇又是一笑,妥善收好太子金印,主動伸出雙手去扶,沈君鐸不敢讓他真的攙扶自己,這才順著動作站起身來。
沈清岸不動聲色瞥了一眼,呂禧便恭順地將那寫著太子讓位旨意的捲軸收好,而後自覺退了下去。
沈君鐸低著頭,有些惴惴地偷眼瞧著沈清岸,心中難免忐忑:這位「新太子」,將會如何處置自己這不尷不尬的「舊太子」呢……
誰知目的既已達成,沈清岸前後態度並無不同,沖沈君鐸笑道:「皇兄放心,今夜過後我依然尊您一聲『皇兄』,吃穿用度皆恢復成一般皇子規制,也不會暗中派人搓磨,更不會使些下作手段偽裝成意外害你性命。」
沈清岸邊說邊拉他走到一旁桌邊,邀他同坐,笑容語氣都算得上頂頂和善:「今夜相約,我知皇兄定有要事傾吐,長夜漫漫,因而提前備下薄酒,還望皇兄切莫嫌棄,賞光與清岸共飲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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