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離滿心惶恐地看著這一切,不知道他到底要做什麼。
她看著他像是按照某個設定好的程序,走完了接下來的所有流程。
他寫了一封給霖大的辭職信,設置好了明天的定時發送。
他列印了那篇斟詞酌句多日的「論文」,擱在書桌上。
時離只來得及瞟到那個題目——《給你的生存指南》,便又看到陳渡從床頭櫃的抽屜里拿出僅剩的一盒藥。
——那是他昨天為了入睡,服用的安眠藥。
他神色平靜地打開蓋子,將裡面的藥片盡數倒了出來,耐著性子數了數。
「夠了。」
陳渡將那些藥片又放回瓶子裡,揣進口袋裡。
他安安靜靜地站在如今已然空無一物的房子裡,看著窗外的陽光。
那陽光溫暖又灼目,陳渡偏過頭去,抬手在額前擋了擋。
他不知道想到了什麼,唇角微彎,好像心情很好的樣子,忽然對著漆黑的電視機屏幕照了照自己。
倒影里的年輕男人依舊挺拔英俊,良久,他輕輕撥了撥劉海,還算滿意。
「今天是個好日子,我也還可以,適合去見你。」
陳渡自言自語著,忽然又是一陣疼痛襲來,他身體一顫,踉蹌著半跪在地上,單手支著桌沿。
過了許久之後,他緩緩靠著牆壁站起身,沒什麼情緒地說:「放心,不會在這個家裡,你這麼膽小,會害怕的。」
說完,他不再猶豫,大步往公寓門口走去。
時離緊跟在他身後,明明陽光燙得她很疼,可靈魂深處的恐慌卻如同寒夜中的潮濕濃霧,無聲無息地將她籠罩,冰冷而窒息。
「喂,陳渡,你幹嘛去啊?」
陳渡沒有回應,也沒有回頭,他的背影消瘦決絕,蒼白的手指握上了門把手。
時離不知所措地眨了眨眼。
這一瞬間,她忽然意識到,她即將失去什麼。
她即將失去她生命里,唯一的,最珍貴的存在。
「你別走啊,陳渡,我好難受啊,好害怕……」
依舊沒有回應。
時離咬了咬牙。
她貼著陳渡的後背,閉上眼,在門開的瞬間,她顫抖著張開雙臂,緊緊抱住了他。
不知道為什麼,這次陳渡明明沒有睡著,可她卻成功了。
下一刻,伴隨著熟悉的心跳和呼吸而來的,是那陣無法忽視、難以承受的疼痛與眩暈感。
時離疼得哀嚎了幾聲,手抖得幾乎握不住門把手,她慢慢蹭著門板坐在地上,痛苦地喘著粗氣。
她沒有陳渡那麼高的忍耐力。
上腹部的某個陌生角落仿佛正從內向外緩慢腐爛,又像是腹腔內生滿倒刺,鋒利的棘刺深深嵌入柔軟脆弱的血肉之中,每一次呼吸都牽扯出難以忽視的錐心劇痛。
時離死死捂著腹部,嗚咽著蜷縮在地上,淚流滿面。
「好疼啊,陳渡,你怎麼這麼疼啊。」
短短几分鐘,她幾乎以為自己即將失去意識,可大腦依舊清醒,痛覺神經不肯放過任何一個折磨她的機會。
直到那疼痛如退潮般離去,時離虛脫地趴在地上,緩了好一陣子才勉強支撐著身子,踉踉蹌蹌地爬了起來。
她哆哆嗦嗦地拉開門,翻開那幾個還沒被處理掉的垃圾袋,翻了一層又一層,終於找到了那個白色的小藥瓶。
時離呼出口氣,擰開藥瓶。
「陳渡,你得吃藥,吃了藥就沒這麼痛了。」
可她不知道這藥該怎麼吃,什麼時候吃,吃多少劑量。
瓶身上的英文字母她一個都不認識,何況也沒有用藥說明。
時離不敢冒險,迷茫地捏著瓶子在門口站了會兒,忽然眼睛一亮:「對,我去找那個劉醫生。他肯定知道這藥該怎麼吃,他肯定知道怎麼救你。」
她拿上鑰匙和陳渡的手機,關上門,照著之前的記憶,打車到了醫院。
白天的醫院比晚上更擁擠,時隔多年,時離已經不記得看病的流程了。
她無措地走到導診服務台,和值班的護士說,她要找劉醫生。
「劉醫生?我們醫院各個部門有很多姓劉的醫生,您知道他的名字嗎?」
時離搖搖頭,護士面露為難:「那您知道他是哪個科嗎?」
時離依舊搖頭。
她從口袋裡拿出那個藥瓶,遞給護士,有些語無倫次:「這個藥……這個藥應該是他給我開的,我想來問問他怎麼吃,我忘記了。」
護士接過瓶子,看了一眼,忽然眨了眨眼,又抬頭看了眼「時離」。
時離在她的瞳眸里,看到陳渡那張帥氣又年輕的面孔,以及一些難以掩飾的驚嘆與惋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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