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茯姐姐,花花也想跟著你們。」
鯉花花不知道什麼時候湊到了桌前。
「花花的爹爹很多年前去週遊四海,便再無音訊,但他會在花花每年生辰時,給花花寄來一件生辰禮。前年是一朵崑崙的雪蓮花,大前年是一角無盡海的紅珊瑚。」
花花說著,從髮髻間拔下一支紅珊瑚打造的簪子來,看得出來打造的手法略微粗糙,並無繁複的紋飾,卻反而保留了珊瑚原本柔和而純淨的色澤。
「但花花今年的生辰,沒有收到爹爹寄來的禮物。花花擔心爹爹遇到危險,想去找爹爹……」鯉花花的聲音越來越小,似乎是害怕靈歸拒絕。
但在靈歸開口前,一旁靠在臘梅樹下的嬴鉞率先說道:
「花花,你要想好了,這註定是段看不到終點的旅程,山外的世界廣袤無垠,波譎雲涌,循著那些微茫的線索去尋師傅的下落,無異於繫風捕影,大海撈針。」
靈歸想起來,昨晚嬴鉞曾說起過,鯉花花的爹爹是位溫文爾雅的鯉魚妖,名為離洛。
早年離洛帶著鯉花花遊歷於巫都時,撿到了逃出鬥獸場、渾身是傷的嬴鉞,並將嬴鉞帶回了他的故鄉龍息山。
離洛教導嬴鉞善惡之分、存亡之道,也教會了他如何控制妖力。
嬴鉞在龍息山度過了三年平穩寧靜的日子,直到姑瑤巫族合力以九蠱鈴將他封印於冥林之下。
嬴鉞被封印後不久,離洛就以週遊四海為名,離開了龍息山,自此杳無音信。
「花花知道這很難,但若是花花不去,花花心中便始終會有缺憾。」鯉花花握緊了手中的紅珊瑚簪,眼神堅定而執著。
靈歸和嬴鉞最終還是決定帶上了花花,一行四人踏上了遠行的船隻,順由龍毒河入瀟水,再經瀟水抵達雲夢澤。
他們出發時,水邊遠銜黑山的燈火漫漫送去行人,阿娘的道別聲和村人的歌聲都在開合又歸寂的漣漪中漸漸隱沒了。
黔青人愛唱歌,唱生命之降,唱魂靈之歸,唱春去秋來四時風物,唱天地山川日月星斗。
仿佛只要將時流中倏忽影過的風雪都唱進歌謠里,就能在千萬載韶華里銘刻下他們所牽懷與敬仰的一切。
靈歸踏著漸遠的歌聲朝前看,天地間霧露滿餘,青松如膏沐。江上漁翁拋出輝映曦光的金色漁網,孑立於船頭的、紅頰黑羽的魚鷹也開始撲扇起翅膀抖水珠子了。
靈歸輕輕撥弄四弦月琴,兩三聲鶯雀啁啾先聲於前,曲調未成,曲意蔓生,接起一段無詞的呢喃吟唱。
又一陣攏指彈弦,冰河驟開,梅枝凇落,萬籟生春山。
再一陣揉捻撥掃,金鯉溯游江上,蒼鹿呦呦長鳴,春意乍醒,就連哀婉感懷的歌詞也帶上了幾分朝露的希冀。
「今別彩雲去,瀟湘雲水茫。
漁燈翻滄浪,明河動影長。
去兮,離兮,風笙音塵漸邈邈。
吟兮,歌兮,兩岸離煙起裊裊~」
春帆宜別家,爛漫向天涯。歌聲緩緩,木蘭小舟顯得格外輕快,不過清晨到黃昏,金輪尚未沉入紫山,天邊暮雲靉靆時,那片煙波浩渺的大澤終於出現在眼前。
「我們到雲夢澤了,前面就是巫都。」
靈歸起身向前遠眺,天色尚未暗卻,前方便已一片燈火通明,十里燈海,銀花火樹,浮動在碧瀾萬頃之上。
夜幕下是一片盛大的火海,水面下則是浮光躍金般的碎影,隱隱有鼎沸的人聲和歌舞聲穿過茫茫澤霧飄過來,讓行路的旅人心馳神往。
巫都,是黔青一帶最繁華的城市,是一座漂浮在大澤上的島城。
在這裡,瀟湘澧沅四水皆於蒼梧山陽匯為煙波浩渺的雲夢澤。黔青十二巫族最先發現了這片荒蕪的澤地,他們將大澤中的淤砂堆積成沙島,在沙島之上建立了巫都。
四周舟船逐漸多了起來,大大小小,或彩舫畫舸,或一葉扁舟,舳艫千里,帆牆如雲,皆是來自各地的商賈行客,由瀟湘澧沅四水入雲夢澤,他們相同的目的地,便是巫族的朝聖地——巫都。
靈歸他們的小船旁是艘略大的商船,靈歸側耳聽著那兩個商人打扮的男子討論著今日巫都的盛況。
「今天入巫都的人格外多啊,看來這城內是有什麼大事發生了。」
「是啊,聽聞今日是千里月明樓一年一度的花魁競選。花魁出選時,亦會有傳說中的極品蠱『萬花伏艷』出現,人們都翹首盼著,又是哪位姑娘有幸能得此蠱呢!」
靈歸滿臉疑惑地扭頭問烏芝:
「這萬花伏艷蠱,我竟從沒聽說過,你可對這蠱有何了解?」
「茯姑娘,這『萬花伏艷』,乃是這千里月明樓花魁歷代承襲的一種蠱。
話說這月明樓啊,最以美酒和花娘聞名,這花娘皆以花卉為名號,頭上也簪著相應的花卉,那簪花皆是鮮花,卻能久開不敗,始終鮮妍如初。你們猜,這是為何?」
烏芝故意朝三人賣關子。
「有話你就快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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