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茯靈歸,那個在嬴鉞生命中曇花一現的巫女,他們相伴的日子不過兩月,她原本可能是他造神計劃中最大的變量。
但嬴鉞好像並不記得那個巫女,沒人知道他們間那段記憶去了哪裡。是在十二日殺陣中被徹底抹去,還是流落在了別的地方。
離洛站在高閣之上,遠眺著月輝滿盈的蒼莽荒野,這裡似乎永遠沒有春天,草木不生的蕪原連綴著冷峻而單調的黑石山,風與月光,是為數不多光臨這裡的旅人。
離洛重新戴上了青銅儺面,身側站著的,正是在十二日殺陣之劫中失蹤的鴛娘。
人們都以為鴛娘死了。
那隻青銅儺面,凸起而碩大的眼球幾乎占據了半張臉,銅眉倒豎。單看上半張臉,是凶神惡煞的鬼儺樣,可卻寬額長耳,面帶微笑,兩腮各一團金赤圓印,年畫娃娃般憨態可掬。
相識將近十二年,鴛娘從未見過那張詭異面具下的臉,仿佛那儺面焊在了他的臉上。
「我早就告訴你,不要招惹不該招惹的人。若非我及時從中州趕來,你就死了。」
青銅儺面下,離洛的聲音依然平淡。
「不是您告訴小鴛,那個巫女靈魂不全,靈力低微,不足為懼嗎!」
鴛娘渾身傷痕累累,不甘地看向離洛。
「還有,您可否向小鴛解釋一下,那隻突然冒出來的蛇妖,又和您是什麼關係!」
離洛輕笑了一聲。
「他啊,是一個曾經失敗的試驗品。他的力量很強大,但太難操控,所以我拋棄了他。但我的確沒想到,他會陰差陽錯吞噬了十二日殺陣的力量。總之,不管用什麼辦法,我們要留住他。」
「十二日殺陣的力量,本該是我的!」
鴛娘眼眶中溢出淚水,嘴唇幾乎咬破。
「哦?你的?」
青銅儺面上凸起的巨眼迸射出幽異的銅光,青金色的夔紋自耳廓蔓延。
鴛娘頓時雙目刺痛,眼角淚水變成了血色,她神色痛苦地捂著雙眼跪了下來。
「小鴛說錯了!是我們……是我們的!」
青銅儺面登時恢復了常態,離洛抬手輕柔地為鴛娘拭去淚痕,語氣溫柔得嚇人。
「別哭了,小鴛。你要知道,十二日殺陣的力量只是我們統一黔青的鋪路石,嬴鉞,也只是一把趁手又強大的武器。我們只需要,握緊這把斧鉞的柄。」
「那我們要怎麼做?」
鴛娘仰頭看著離洛的銅目。
「我們需要將那個巫女抓來嗎?」
「不,那個巫女已經沒什麼用了。現在的嬴鉞,最在意的東西,是曾與他相伴十六年的姐姐,春桃。」
離洛張開手,掌心赫然出現一枚桃粉色的晶石,一下一下閃爍著微弱的光芒。
「這是?」鴛娘疑惑地看向離洛。
「春桃的殘魂。我們需要用這縷殘魂,做一個足夠以假亂真的傀儡出來。」
咚——鐘聲悠揚而起,迴蕩在黑山白原間,子時已過,丑時到了。
轟——一聲炸鳴從身後的大殿傳來。
緊接著傳來的,是侍女們驚慌失措的哭喊和尖叫聲,伴隨著硬物碎裂的聲音。
鴛娘和離洛皺眉,大步趕過去查看狀況。
只見寢宮大門敞開著,一個侍女的血淋淋的腦袋被扔在門口,眼睛還未閉上,斷裂處的皮肉猙獰外翻,骨頭碎成一段一段的,像是被暴力扯斷了脖子。
寢宮前打瞌睡的守夜侍女們,看見這一恐怖的一幕,嚇得魂不守舍,尖叫著四處逃竄。
寢宮紫檀木纏花門中,半披著朱紅錦袍的嬴鉞漫不經心地斜靠在黑石柱上,赤著腳踩在紅木地板上,衣角上連半點血跡都沒沾。
少年額前碎發微卷,半露的胸膛還泛著微紅,眉眼深邃,一對微挑的桃花眼,精緻而凌厲,星眸仿佛沁血的墨玉。
孩童的率性天真和少年勾人而銳利的邪痞氣,同時出現在他身上,是個會惹人動歪心思的模樣。
也難怪那個色膽包天的侍女會在半夜爬嬴鉞的床,還偶然窺見了嬴鉞變成滑稽小蛇的樣子。
寢宮裡一片狼藉,猙獰而鮮艷的血噴濺在牆壁上的白狐裘掛毯上,被虎紋金箔掛飾襯托著,竟雍容地像副雪山杜鵑圖。
二人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
砰得一聲,那具沒有腦袋的屍體飛了出來,精準地落在了離洛身前。
「阿鉞,你這是做什麼?」
離洛的聲音依然溫潤而沒有一絲波瀾。
「誰允許你叫我阿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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