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你這樣窮凶極惡的妖,就是在這世上活著,便是罪無可恕。」
春桃小小的身軀趴在他的棺材上,鹹鹹的淚珠沿著棺材縫沁進來,他滿鼻腔苦澀。
「阿鉞才不是惡妖!他從未做過傷天害理的事,倒是你們,明里暗裡不知害了多少無辜百姓,你們才是真正的罪無可恕!」
久遠的記憶漸漸模糊,那些刺耳的話卻猶在耳畔縈繞。那個曾護在他的棺材前說他不是惡妖的春桃,與面前這個鼓動他去殺另一隻妖的春桃,真的還是一個人嗎?
嬴鉞動搖了。
「阿鉞,你怎麼了?」
靈偶見嬴鉞長久地恍神,柔聲問。
「春桃姐姐,你還記得嗎,從前中秋的時候,你總會用新摘的秋月梨熬梨膏糖。」
嬴鉞用顫動的眼神去試探靈偶。
「馬上又要中秋了……」
「阿鉞,等你殺了沙魔凱旋歸來,我會讓你吃到,我親手做的梨膏糖。」
春桃輕輕摟住嬴鉞有些僵硬的身軀,嗓音甜膩地像糖漿聚成的沼澤。
靈偶離開了。
高閣上,鴛娘半倚在美人靠前,眼神陌陌地俯瞰著茫茫黑山。戴著青銅儺面的男人站在她身後,悠然開口:
「小鴛,你不覺得,嬴鉞已經對你的身份產生懷疑了嗎?」
「師父何以見得,就因為一句想吃梨膏糖?」鴛娘有些不屑一顧。
「找人去黔青買些回來就好了。」
「梨膏糖不是重要的,重要的是,他對你的要求有了過問,他在思考。」
離洛臉上的青銅儺面映著月光。
「一把鋒利的刀是不該有自己的判斷和思考的,過多的牽絆只會讓刀變得鈍而鏽蝕。」
「師父,他乖得就像只狗,您就不必再想這些有的沒的了。」
鴛娘蹙了蹙眉頭,語氣有些不耐煩。
「小鴛,你真是愈發傲氣了。」
青銅面具上爬起金色的夔紋。
鴛娘不受控制地跪在了離洛面前,凌亂的髮絲遮在眼前,模糊了她的神色。
鴛娘拼命咬著唇,眼底滿是不甘與執拗,卻還是垂下頭來低聲道:
「……是小鴛錯了。」
鴛娘目送著離洛離開了。
寢殿中,床榻前,鴛娘伸出纖纖玉手撫摸著靈偶那張與她相差無異的臉龐,心中一團野火暗自生長。
她不只想要操控春桃,她想要成為春桃,徹底將這具玉髓做成的靈偶身軀據為己有。這樣,離洛也不敢再威脅她,那隻蠢笨的蛇妖也會心甘情願地為她奪來她想要的一切。
…………
幾天之後,嬴鉞一個人跑進了古漠深處。
沙丘是凝固的波濤。極目遠眺,天地間唯有單調的沙色,不見一絲生命的綠意,唯有狂風路過時,留下沙礫低語的痕跡。
胡楊林後,藏著這片禁地里為數不多的還在繁衍生息的部落。部落以北,越過綠洲和胡楊林,再十幾里的地方,有人用奇形怪狀的石頭堆積出詭異的祭壇,石頭向天伸出雙手,仿佛在期待著什麼的降臨。
夜晚裡,沙漠起了風暴。
祭壇之上,沙魔踏著風沙而來。
巨蛇的身影隱沒進風沙里。
二妖纏鬥著,來到了戈壁前。看不清面目的沙魔用裹挾沙礫的怒風拼湊出詭異的音調,嬴鉞聽到沙魔對他說:
「你的爹娘,螣蛇與白矖當年離開崑崙虛南下時,我還曾捲起風沙,送了他們一程。如今世事變遷,滄海桑田。那二人的孩子,如今卻要來這大漠深處,取我的妖骨!」
「……少廢話。」
嬴鉞只管衝上去打與殺。
「你如此給中州人賣命,是為了什麼?我們都是天生地養的妖,你最該明白我的艱辛,我在這風饕沙虐的荒蕪苦漠裡用了千百年才紮下了根,與你無冤無仇,你為何要來殺我!」
沙魔的聲音悽厲。
一瞬間,沙漠上古遠的風穿過戈壁與沙丘,將萬千沙漠滄桑的哭鳴送至耳畔。
「我再給你一天時間,明天子時前,要麼你自己交出妖骨,要麼,我親手殺了你。」
嬴鉞丟下這句話,隱沒在風沙中。
「那也要看你有沒有這個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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