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芝重重嘆了口,安慰般看向靈歸。
阿九有些茫然地抬頭,發現氣氛陡然凝重,一時不知該不該繼續吃。
「阿歸啊,你別太擔心了,就算巫都和中州的皇帝真對著幹起來,咱們龍毒村在犄角旮旯里的小地方也不會受到波及的。」
茯娘安慰道。
「不……龍毒村守著姑瑤山,藏著神巫和神女的力量,龍毒河沿岸還鎮著無數妖獸,他們一旦找到了這裡,後果不堪設想。」
靈歸的手緊緊抓著裙擺,嘴唇泛白。
「娘,明天,我要出門一趟。」
入夜,燈滅雪明,四下靜謐。
茯娘,阿九和烏芝都睡下了,靈歸卻輾轉反側睡不著。
聽到院中撲撲簌簌一陣聲響,靈歸原以為是夜雪急重,壓斷了梅花枝,直到自己的窗子被推開,有人越過窗欞,站在了她身後。
風從敞開的窗戶里溜進來,帶著冬雪與冷月清爽而疏離的味道。靈歸背對著那窗子,坐在雕花拔步床的層層絨背里,心跳如擂鼓。
良久,她才垂眸顫巍巍開口:
「強闖閨房就算了,連窗戶也不知道帶一下……我穿這麼薄,凍病了怎麼辦。」
咯吱一聲,窗戶關上了。
她聽到身後少年抽了抽鼻子,小心翼翼地開口,聲音依舊清冽如山泉。
「阿歸,外面好冷,凍得我好睏。」
靈歸慢慢地回頭,看見少年站在白霜似的月光與屋中幽暗的分界線,半邊臉被映得潔白如玉,烏黑的眸子也閃爍著細碎的光。
他穿著身利落幹練的朱紅勁裝,黑髮用銀鈴紅髮帶高高豎起,戴著銀甲護臂,金躞蹀帶勾勒出勁瘦腰身,就像畫本里的少年將軍。
可他這位妖將的劍,指向的會不會是她所生長、依戀、有責任守護的這片山川。
「你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靈歸問他。
「人間冬至,是親人團圓的日子,我在想,你會不會也會回家,看來我賭對了。」
嬴鉞笑了,露出一口白牙。
「我問的,是你為什麼會在黔青!」
靈歸強壓著聲音,雙手緊攥著被子。
「帶著那麼多中州的方士,還有什麼司巫監和巫王,中州要占領黔青,對嗎?」
「不這樣做,你會死!鴛娘是個瘋子,她隨時可以引爆你的靈魂晶石,和你同歸於盡,你要我眼睜睜看著你死嗎?」
嬴鉞三兩步走上前來,一隻腿抵在床前,一隻腿跪在靈歸身側,雙手抓著她的肩膀,垂眸與她對視,眼中寫滿熾熱的思念和悲傷。
「巫都的人,我一個也沒有動,他們只需要乖乖臣服,不管是巫族、妖還是百姓,他們都會平平安安的。」
靈歸眼裡閃著晶亮的淚花,她知道這一切不能怪罪到嬴鉞身上,但面對著一個率兵攻打她家鄉的將軍,她沒辦法冷靜地思考。
「黔青人為何要向外人俯首稱臣!為何要擁外人為王!黔青百姓如何咽下這口氣,那群不可一世的方士和皇族又怎會善待他們!」
「可我只想要你活著!」
嬴鉞抓著她肩膀的手陡然加了重重的力道,聲音顫抖著喊出這句話,睫毛狂顫,一如暴風雪裡搖晃的白梅花枝。
靈歸被捏疼,吃痛地往回縮了一下。
「對不起……我弄痛你了……對不起阿歸……」
冷靜下來的嬴鉞慌亂地鬆開了抓著靈歸的手,輕柔地拂開她額前的髮絲。
靈歸怔愣著抬頭看著破碎的少年,臉上露出抹自嘲般的笑來。她曾經看話本,一向覺得那些用自己的死來威脅男人的女人蠢而可笑,可如今,她竟然也要對著自己喜歡的少年說出這樣的話。
「如果有一天,你為了保護我而傷害我在意的東西和人,我會毫不猶豫地……唔。」
少年用冰涼的唇把她未說完的四個字「了結自己」死死地堵了下去。
他的手扶著她的後腦勺,一下比一下更深地吻她,混亂而毫無章法的親吻,把她的呼吸撞得粉碎。
他將她壓進了柔軟的衾被裡,呼吸纏綿交錯之際,靈歸感覺到有溫熱的液體蹭在了自己的臉頰上,伴隨著少年微弱得幾不可察的從喉頭髮出的哽咽聲。
良久,靈歸的唇被蹂躪出鮮艷的海棠色,他才捨得離開,唇瓣之間勾出抹旖旎的銀絲,他喘著粗氣把頭埋進靈歸的頸窩耳語著。
「我們會找到辦法的,等你安全了,我會把鴛娘,還有那群方士碎屍萬段。」
靈歸沉默著。找到解除鴛娘與她靈魂間的綁定的辦法,和嬴鉞在鴛娘的威脅下傷害黔青人,這兩件事情,究竟哪一件會率先發生,她猜測不到。
「在那之前,你只管繼續去做你的事情,不許再拿自己的命開玩笑,好不好?」
嬴鉞懇求般望著她。
「你放心,我茯靈歸就算是死,也會死得驚天動地,死得足夠有價值。」
靈歸翦水的紫瞳氤氳著蒙蒙的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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