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峰迴路轉,這位在他看來十分記仇的太子,居然毫無芥蒂地問起了他的姓名年歲,官職出身,一副真的打算重用他的模樣。
不管這是不是要榨乾他的最後一絲可利用價值,好得一個崇賢敬才的美名,但已然溺水的薛澤必須得抓住這次機會。
而且答好了說不定真能鹹魚翻身,一步登天。
於是薛澤咬牙忍痛,極力讓自己臉上的表情自然一些,恭謹回道:「先祖以武立世,為天下知。吾雖不肖,但還是能開得弓,擊得劍。
「只是如今家業凋零,無有餘錢聘請良師,打熬筋骨又很是費錢,所以臣也僅僅是會,算不得精通,強身健體罷了。上陣搏殺,恐力有未逮。」
趙昕對薛澤的回答很滿意。
因為薛澤這話答得很老實,既大大方方說明了自己的長處,又毫不避諱地說出自己的水平有限。
可見大宋朝的文官們並非一無是處,胡蘿蔔加大棒還是好使的。
整個朝廷目前還處在平穩運行期,老實的下屬比機靈的要好。
於是他吩咐起了貼身的小太監陳懷慶:「趕緊回宮尋幾瓶上好的棒瘡藥,治跌打損傷的藥酒也要兩壇,等會讓薛卿拿了帶回家去。」
陳懷慶是他最近新挑出來的人,也是原先那些個被分到他身邊伺候宮人中嘴巴最嚴實的。
至少在他被系統封號期間,沒看到這小子主動參與小道消息的傳播。但湊頭討論一次也沒落下,很有幾分機靈勁。
所以在住到東宮,感覺羽翼稍稍豐滿之後,趙昕立刻就對身邊的近侍進行了大換血。
他可是已經見到過那些個小報撰寫者為了奪人眼球是如何不擇手段的,無意讓自己反覆被病重。
哪怕並不能造成實際傷害,聽著心裡也膈應。
再加上樑鶴對他說了前些年遼國將探子扮做僧侶,借週遊天下,切磋佛法為由刺探本朝軍情民意之事,就更決意要將自己身邊的籬笆給紮好。
總要好好的活下去,才能考慮將來的事。
而陳懷慶這個名字是徽柔給取的,說是聽起來就和她身邊的梁懷吉搭班。
對此趙昕是有點小意見的,但陳懷慶謝恩的速度太快,他一時沒攔住。
等到後來知曉這宮中內侍得了賜名的地位會拔高一截,也就熄了心思。
陳懷慶也算是沒有辜負他周身上下的buff,聞言一溜煙地就跑走了,根本就不給薛澤拒絕的機會。
既然無法拒絕,那就只能躺平享受。
趙昕抬手止住了薛澤的行禮謝恩,笑道:「薛卿如今已是東宮僚屬,我以後倚重卿的地方還多著呢,還是保重身體為要。」
這就是在說薛澤方才在紫宸殿上直砸的那一下了。
然後話鋒一轉,對著抬輦的小太監道:「放慢些,穩著點。」
薛澤臉上現出感激的神色來。
東宮距離紫宸殿的距離不算遠,即便趙昕為了照顧膝蓋上有傷的薛澤放慢了速度,但也在三刻鐘回到了東宮。
於途兩人一個刻意籠絡考教,一個有意討好展示,所以完全是一派君臣相得的模樣。
就是薛澤在進入東宮後差點表情管理失控。
外間瘋傳豫王這位官家獨子偏重武事,對經史子集興趣平平,哪怕有著小宋狀元在旁教導也無濟於事。
可誰也沒想到會是這個樣子啊!
本朝的東宮只用作太子讀書講學之所,占地面積並不大,所以薛澤僅憑目力就能看到在東側有著一個靶場,如今正有著幾個少年在其中習射。
其中有一個看著秀氣斯文,如一溫然小君子的幼童原是躲在亭下看書,卻也被人連拖帶拽,不情不願拿了一把小小的童弓,去張弓練力氣與準頭了。
至於其中那個瞧著年歲最大,身量最高的少年,已經是半脫了外袍,把衣袖連著袍擺一塊掖到了腰帶中,用著弓力最弱的成人弓,拉弦時凸顯出流暢的手臂肌肉線條。
明明是料峭春寒,頭頂上卻有絲絲縷縷的熱氣冒出,汗水順著下頜一滴滴落下。
及至箭出,正中靶心,所攜帶的巨大力量還讓箭尾兀自震顫不休。
旁邊的幾個雖比不過他箭箭不離靶心,
用成人弓能夠連著射好幾支箭而不停下來歇息。
但靶子上還是掛著箭的,一旁散落的箭支也能看出已經練了不短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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