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口……」沒藏利榮的話還沒說出口,就被梁鶴單臂給摁在了椅子中:「雖說兩國交戰不斬來使,但還請使者謹言慎行,不要讓我難做。」
沒藏利榮望著梁鶴那雙滿是煞氣的眼,喉結滾動幾下後艱難地點點頭,算是應下。
趙昕適時吩咐道:「夠了,咱們回去吧。三天後,富卿會與你們接洽,本宮希望你們那時已經同意回去向元昊稟報此事了。」
剛出了都亭西驛,趙昕就向富弼交代道:「倘若他們三日後不願接受,那就再加賠銀三千兩,依此類推,直到他們答應為止。」
「啊?」原以為是會得到面授機宜的富弼一聽趙昕這個要求,人不說石化吧,也呆住了。
「殿下,這個條約已經夠苛了,再加夏人恐怕會再啟戰端啊……」富弼不願反駁趙昕,但作為臣子的本分讓他選擇了進諫。
趙昕笑得輕鬆:「放心,他們已經沒錢沒糧了。說句實話,若非中原大旱,前線錢糧告急,我是想畢其功於一役的。
「李元昊不傻,我相信比起立刻亡國,成為階下囚,他會選擇再苦一苦西夏百姓,期待捲土重來。」
在軍事判斷方面,富弼願意無條件相信面前這位殿下,但還是不無擔心地說道:「可如此苛的條件,恐怕會激起夏人同仇敵愾之心啊,假以時日,又將成大患。」
趙昕又給他吃了一顆定心丸:「不怕夏人同仇敵愾,只要咱們發展得比他們快就好了。」
「臣愚鈍,不知殿下這個發展得
比他們快做何解?」
「我就舉個例子來給彥國來解釋吧。每日賺十文錢的人最嫉妒的人是誰呢?是那些每日賺十五文的人。他們絕不會去嫉妒賺那些每日賺兩貫錢的人,因為他們知道這樣的大戶人家肯定請得起護院僕役。
「當夏人賺得沒我們多,又從我們手裡搶不到的時候,你覺得他們會怎麼做呢?」
富弼凝神細思了一會,臉上露出笑容來,喜道:「他們會跟在咱們身後,指望咱們從指縫中露出一點好處給他們。臣明白了,殿下聖明!」
只是樂過之後又有些不安:「殿下今日在都亭西驛中的所作所為,恐怕會被言官彈劾啊。」
這不是言官找茬,而是他們的工作內容就是如此。而且認為越是彈劾高官,越是能清正風氣。
趙昕屬於他們眼中絕佳的靶子。
雖然這種彈劾對趙昕來說不疼不癢,但富弼覺得自己還是有必要提醒一下,畢竟這是未來的官家,不能總這麼行事出格。
趙昕從鼻腔中擠出短促的不屑哼聲,反問道:「彥國可還記得昔年太祖皇帝是如何答覆唐國主李煜的使者徐鉉的嗎?就是那個說煜事陛下,如子事父,未有過失,奈何見伐的徐鉉。」
富弼下意識答道:「只是一姓天下,臥榻之側,不容他人酣睡……」
話剛出口,富弼就訥訥無言。
趙昕打了個哈欠,雙手揣袖上輦,不知在說給誰聽:「你們總說本宮對軍漢太過優容,可你們有沒有想過,正是他們的血汗,才讓我們現在能挺直腰板,大聲說話啊。」
富弼躬身送趙昕的儀仗離開,聞言不由渾身微震。
他覺得自己悟了。
但回過神後隨即是深深的懊惱,糟糕,一時大意忘記問太子殿下為什麼允許用羊毛抵帳了。
那玩意稀爛賤,該以什麼價格折現好呢?
巧了,垂拱殿中的趙禎也在詢問羊毛的作用。
「最興來,本朝的羊毛只取上佳者制筆,余者都棄置不用。你為何要在條款中加上准許羊毛抵帳呢?這收來有什麼用?」
趙昕把早就準備好的說辭端了出來:「兒子用過羊毫筆了,覺得這羊毛和棉麻質地相仿。棉麻既能搓成絲線織布,這羊絨應該也能。
「而且羊毛質地綿密,當會比麻絮更加暖和,能為天下百姓多一項禦寒之物。
「況羊毛若出於夏土,也不必擔心為了種棉麻而少了耕地,餓了百姓。夏人若能靠販羊毛而得利,將來必是多養羊而少養馬,此一舉數得。」
趙禎揚眉:「所以你先前讓梁鶴滿東京城,甚至打發人去江南找織工就為了這個?」
趙昕點頭:「正是。那些織工也對兒子說,羊毛紡織可行,只是還需一些時日解決技術上的問題。」
趙昕沒有說出來的是,在他學習過的歷史線中,各國工業革命都是從紡織業開始的。
而且紡織業還是個勞動密集型產業,上下游連在一塊不知道能帶動多少人就業,更甭說還有製成品可以帶來的經濟剪刀差和文化輸出。
將來若是裁撤冗軍,正好把人往裡安排,免得失了飯轍導致社會秩序動盪。
趙禎聽出他心中早有成算,並不是魯莽行事也就不再追問。
反正對條約中西夏應給予的賠償他只在乎意義難得,連錢絹都沒多看得上,更別說是稀爛賤的羊毛。
只要最終能勝,之前打過的那些敗仗也就變得不重要了。就如漢朝的白登之圍,唐朝的渭水之盟一樣,都會變成臥薪嘗膽,勵志圖強的典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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