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京城的路已經比他離開時變得更滑。
但在趙昕發問是否貪墨區家叔侄功勞時,馮伸己卻義正辭嚴說道:「望殿下明鑑,我家乃累宦之家,下官少讀詩書,頗通經義,及長蒙父蔭入仕,未嘗有一日不思報效國家。
「多年勤勉,也攢得一二功勞,蒙聖恩拔擢,官衣由綠轉紅,牧養一州王民。
「似這等蠅營狗苟,汲汲功名,妄圖巧言令色竊取國家公器之人一年就算不見一千,也有八百。
「臣秉承父訓,不願污了祖上德名。遇到這種求官之人,都是大棒子打了出去,就連他們的名字都記不住,又談何貪墨區氏叔侄的平叛功勞呢?」
第47章
要不是趙昕已經在紫宸殿上見過大場面,差點就要信了。
但不少瞧熱鬧的東京城百姓已經被他這番唱念做打俱全的做派給唬住了。
「這說得真真的,那什么姓區的不會真是誣告吧。」
不過立時就有人做了反駁。
「我呸,您老啊可別心眼太實了。上次偷摘恁院裡梨子的那個潑皮陳六,沒
人贓俱獲之前不也是賭咒發誓,說得和從來沒有一樣麼。
「更甭說這些當官的,最會當面一套背後一套了。你就瞧瞧現在那些個站最前邊的官,幾時用正眼瞧過咱們。但保管到衙門裡見了上官,能長出來一根比狗搖得還歡快的尾巴。
「喲呵,還瞪小爺,怎麼,小爺說錯了?」
「行了行了,王五你少說兩句。你老子娘沒得早,就你這麼一根獨苗,別老在外頭惹事。且安心看看,太子殿下會怎麼辦。都說太子殿下聰慧嘞。」
有道是三木之下,無事不可得。但如今是當著眾多東京城百姓和一眾紫袍官的面,大刑伺候就明顯落了下乘。
就算是馮伸己招供,也得落一個屈打成招的話柄,不符合趙昕的人設樹立。
更何況馮伸己還是個在職官員,本朝的士大夫「刑不上大夫」的美夢還沒有徹底破碎呢。
所以動刑是不可能動刑的。
於是趙昕轉看區希范:「聽到沒有,馮知州說不認識你。」
區希范齒關咬得咯噔作響,狠狠地剜了一眼馮伸己後,突然開始迅速的剝起衣裳來,把除了趙昕之外的人都嚇了一跳。
有幾個神經繃得過於緊的皇城司探子直接合身撲了上去。
開玩笑,這老小子頭一次和他們皇城司打交道就帶走了司中最得勢的梁指揮使,讓他們現在即便是想靠太子殿下這棵大樹,都不知道該通過什麼途徑。
雖然他們在升堂前已經將區希范渾身上下搜得如同初生的嬰孩一般乾淨,但是萬一呢?
聽說西南夷人有不少擅長巫蠱之術的。
即便是太子殿下掉根汗毛,也足夠他們三族人頭滾滾了。
於是不過眨眼的功夫,公堂之上就疊起了一座人肉高塔。
趙昕無奈,趙昕嘆氣,趙昕開口發出指令。
「他若要行刺於我,就不會準備這麼長時間。放開他吧,他沒有惡意。」
看來他當初見梁鶴機靈會來事就收歸麾下是很有先見之明的,就梁鶴的雙商在皇城司中絕對是妥高層。
現在的這些,都是什麼品種的笨蛋啊。
幾個合身撲上的皇城司兵卒得了指令,這才面帶警惕地小撤步散開,任由區希范剝下上衣,露出半身精悍的腱子肉以及縱橫交錯的傷疤。
區希范指著左肩上一道痕跡尚新,自上而下斜斬至肚腹,光是看著就讓人覺得心驚膽戰的猙獰傷疤,其聲宛如從九幽地獄爬出來的惡鬼:「好叫殿下得知,馮知州雖不識得我,我這身上的疤卻識得他。
「這一道疤便是當初面對安化叛軍堅壘,我軍久攻不克,馮知州乃以先登之功,厚賜錢物為誘餌,在全軍招募壯勇敢死之士。
「小民為報效國家,於是攜二十餘同鄉,口銜刀趁夜攀牆而上,冒矢石,迎鋒刃,寧死不退,與賊軍激戰至天明方才得奪門,引大軍入城寨大勝之。
「那一戰小民共帶去二十九人,可活下來的還不到十人!小民也因沖在最前,挨了賊將一刀,高熱不退數日,幾乎身死。幸得蒼天見憐,才留此殘軀。
「可足足二十條人命,二十幾顆忠君報國的赤心,休說是換回什麼先登之功,向朝廷舉薦我等。就是那賞賜的絹帛,也是庫存積壓,用手一捏便碎成粉屑。小民叔父見之,嘔血泣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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