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禎能夠明顯的感覺到,在面對朝臣時,尤其有關變法政令時,自己的話沒有兒子好使。
很多他掰扯半天都解決不了的問題,只需要暗示一句東宮意如此就會順利很多。
他根本沒法想像,也不願想像,如果是兒子當面對他們闡述分析,事情得有多麼順利。
若是依照兒子處理事情所展現出的手腕與心計,繼續讓兒子掌握目前的權力,那麼頂多過上半年,他就再無法壓制兒子在朝堂上的聲量,到時候權力不僅無法再收回,還只能越給越多。
但如果讓趙禎趁著兒子現今羽翼未豐,將權力直接一削到底,成為本朝傳統中只能視膳問安的太子,他也不樂意。
至於原因嘛,還是那句話,權力不會憑空的產生與消失,只會富集與轉移。
只要他還想變法圖強,革除本朝的三冗積弊。再直白一點說,過上像去年那樣的舒心日子,這份權力就必須下放出去,作為他的刀與盾衝鋒陷陣。
那麼與其給范仲淹這些臣子,還不如給兒子呢。
畢竟兒子身上不僅有太子這個身份作為絕佳保護罩,而且相較於那些天天以直言進諫為榮,面對問題有萬千雄言批評,讓他們解決問題時卻只會來一句,官家英明睿智,自有聖斷的文官們,他兒子簡直一身能抵百人。
好用到他完全捨不得放手。
就拿范仲淹上陳的變法箚子中所羅列的諸多政策而言,都是好政策,依此改進之後絕對能大有裨益。但卻從不言明如何落到實處,而強自推行只會激起反對怨望。
那條「並省縣邑以減徭役」,他內心是很想要立刻施行的,但一想到去州合縣會減少許多官位,是在砸全體官員的飯碗,就心生猶疑膽怯。
可連范仲淹這個提出意見的當事人都得小心翼翼應對的棘手問題,他兒子只用了命台諫官四散天下查貪腐為引,就乾脆利落地給斬開了。
因國家朝堂風氣多年未肅,不乏全縣所有官員涉及貪腐案中的。身上既背了案底子,那接下來的事情就好操作了許多。
宰一兩個貪腐情節特別嚴重的作為震懾,餘下的看在上天有好生之德的份上可以饒過性命,但活罪難逃。官就別當了,辭官回家養老吧。
州縣官員大批量出缺,再以朝廷選人任職也需要時間為由,把那些屁股底下還算乾淨的官捏在一起代管。
至於什麼時候派新官,那就要走一走本朝行政效率低下的老路了。而如今吏部侍郎杜衍還等著拜相呢,根本不可能在這個時候頂著干。
如此拖上數月,生米就能煮成熟飯,再提並縣減州之事會容易很多。
趙禎算過了,若能一切按預想來,僅此合併州縣一項,裁撤出的官位就能省下數十萬貫的俸祿支出。
又借有宗室子弟牽扯其中,提出了早就設想好的彷唐時舊例,五代外不為宗室,五代內的宗室須得考封的政策,為將來明黜陟,削冗官做鋪墊。
宗室都率先垂範了,你們這些文官武將也都哪涼快哪待著去,別想著總趴在國家上吸血,不給國家干實事,那國家自然大幅度削俸祿。
而令他十分擔心的黃巢、張元之事,兒子也給了十分中肯的對策。
西北邊境州府不是打下來就完事的,民眾被夏賊統治太久,快已不識漢音漢字,更甭說什麼心向朝廷,得多加教化,尤其是得移民實邊。
有滿腔的抱負與謀略是吧,去西北啊,朝廷可以給你們補助路費,到那後保
證有事情干,有功立,甚至有田分。
只要人踏實肯干,絕對少不了一口飯吃,一夜暴富、功成名也不再是瓦子裡說書先生口中的故事。
若是沒那個膽子,整日裡只會酸文假醋說大話,那這種人也肯定造不起反來。
趙禎現在唯一對兒子有意見的地方就是對武事過於熱衷,熱衷到似乎隨時準備和遼夏同時開戰。
他承認正朔問題很重要,但這樣未免也太急了。
只是桌案上經由八百里加急呈遞到他面前的皇城司密報,又讓他不得不承認兒子就是看得比他遠。
「遼山西五部節度使屈烈等有異動,似欲舉部投夏,夏主李元昊有攻遼意。」
趙禎盯了這份密報良久,終於是長嘆一口氣做出了決定,對張茂則說道:「去東宮把太子叫來,就說我有事情要與他商量。」
第63章
趙昕的好心情在看到兩架風箏的線攪到一處時達到巔峰。
畢竟他是個看熱鬧的嘛,看熱鬧的永遠不會嫌棄事兒大。
但很快他就笑不出來了。
因為這線雖然攪在一塊兒了,但結果還是得有呀,可這該怎麼算呢?
於是乎順理成章鬧到了他這個裁判跟前。
而且若是雙方爭勝也就罷了,他現如今已經有了很豐富的經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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