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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妃是說,太子殿下是著了人的道?」

枇杷多汁清甜,抿一小口,滋味兒叫人渾身都舒坦。越棠眉眼彎彎,一時都顧不上答話。

雙成兀自思忖,「也對,太子殿下至鄞州後,賑災推行得很不順利,不多久還傳出了消息,說太子殿下貪墨賑災銀兩......太子是儲君,往後整個天下都是他的,哪會貪這點銀子!可見有人背後使壞,一邊阻止賑災施行,一邊造謠,抹黑太子的名聲。」

太子就不貪銀子?不見得。但貪得這麼明目張胆、萬眾矚目,太子又不是傻子,決計做不出來這種事。

「連奴婢都不信,京中的百官更不會信,可鄞州城饑寒交迫的無辜百姓,卻沒有精力分辨權貴們的爭鬥。太子名聲這麼壞,陛下無法,只能把他撤回來。」

說到這兒,雙成重重嘆了口氣,「就是可惜了王爺。陛下為國運考慮,緊急遣王爺去鄞州把太子替回來,逼得王爺連大婚之禮都沒行完。結果到了鄞州,竟遇上暴民動亂,王爺生生就折在了裡頭,太子殿下也失蹤了,至今都沒個準話。」

鄞州之亂不成氣候,很快被平定,但經此事,朝廷折損了一位親王、丟了一位太子,確實是千百年難遇的稀罕事。

事情發生已三月有餘,陛下顯然沒有放棄,一茬茬的大軍不停歇地開進鄞州群山間,搜尋太子的蹤跡。

陛下或許愛子心切,不肯接受現實,但京中多數人嘴上不說,實際已不抱期望了。

太子殿下的存在,迅速地被丟進了歷史的塵埃。孫貴妃氣焰高漲,臣子們有了新的效忠對象,仍在過往流淚傷懷的,只是少數人。

雙成便是其中之一,情緒上頭,枇杷也不剝了,「咚」一聲擲回了銅盤裡。

「東宮十率府,江陵府也有數萬精銳,王爺怎麼能死在那些散兵游勇的手底下?不合情理,也不公平。」

越棠多少也有些惆悵,「哪怕天潢貴胄,也是一樣脆弱的血肉之軀。世事無常,可見把握眼前的快樂最重要。」

天色漸晚了,層雲翻湧,掩去燦爛的斜暉,只余雲邊暈染一點金芒。檐下有離群的鳥,急促哀鳴了兩聲,撲騰著翅膀掠過去,忽然便顯得很蕭索。

雙成悽然側過頭,「王妃您其實也傷心吧......」

越棠說不出話,倒不是傷感,而是一片橫貫千古、江山興亡的蒼涼感。胸口鬱塞著,深深吸氣,忽然眉頭卻一動。

「咦,好香,晚膳有長公主送的時鮮吧?」說著便起身,佯佯往外間去,也顧不得什麼世事滄海桑田了。

另一頭,平望的辦事效率很高,越棠還在用晚膳,她已經回來復命了。

越棠面對平望,就不如對雙成那樣隨意。她頷了下首,不緊不慢地喝完了最後一碗羹湯,方施施然拈起溫吞的巾子,在唇上抹了抹,一邊行到外頭遊廊上。

平望跟上去,壓聲道:「回稟王妃,奴婢查問過了,那位馬奴底細清白,雖然進府時間不長,尚且不到三個月,但辦事做活都很盡心,從未出過差錯,尋常少言寡語,性情也很安分。自從進王府起,他便不曾出過門,更不曾同京中誰人來往,大抵是無礙的。」

其實相比這些,越棠倒更在乎他叫什麼。

「他姓趙,潤州人。因為家窮,不曾進學,所以沒有正經名字,只說自己在家中行四。」

趙是國姓,全天下有數不清的趙四,如此平平無奇,倒與他顯眼的氣質很不相符。

平望說:「從前王爺身邊有位隨從,叫做趙晟,很得王爺信任,也是潤州人士。那馬奴來王府時,自稱是趙晟的親戚,由他引薦來王府謀一份差使,手上還有趙晟親筆所寫的書信。長史核實過,錯不了,這才將他留下了。」

越棠心下瞭然,「那個趙晟,也跟隨王爺去鄞州了?」

「是,鄞州動亂中,王爺身邊的近侍一個也沒能活下來......哦,那馬奴剛尋到府上時,身上也帶著重傷,修養了一個多月才見好。因無人看顧,便只在馬廄里當份下差。」

「都是可憐人,往後照看些吧。」越棠直嘆氣,「明日去請個郎中替他瞧瞧。」

挺好的小伙子,若壞了品相,那多可惜。

*

轉天上,越棠依約赴長公主府。

臨出門時,恰好才套了車,伺候的馬奴尚未退下,定睛瞧,還挺巧,正是熟面孔。

越棠忽然心念一動,給平望使了個眼色,「讓他來御車。」

平望走過去將人攔住,誰知磨磨蹭蹭了半天,竟又獨自回來了,一臉的無奈。

「回王妃,他不願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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