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啟拿起自己的球桿:「進球了你就繼續打下一桿。」
雖然在莊啟的教學下許安繁的技巧有所長進,但她沒進幾個球的時候,莊啟已經一桿清台了,還剩下黑八沒進,他也不著急,次次都打偏,陪許安繁接著玩這一局。
玩到一半的時候有服務生敲門送酒,說是隔壁有人輸了,請他們的,莊啟讓他放旁邊,服務生連托盤都一起留下了。
莊啟瞥了眼,拿起酒瓶,發現底下有張薄薄的卡片,上面有某個豪華酒店的logo,還寫了個號碼。
他撩起眼皮笑罵了句這幫孫子,又把卡片壓回去,也沒有要動那瓶酒的意思。
「那是什麼?」許安繁離得遠沒看清,好奇地問。
莊啟懶懶散散道:「想知道啊?打贏我就告訴你。」
許安繁清楚她打個通宵都未必能贏,但莊啟卻在每次輪到他的時候都用白球來調整純色球的位置,好給她餵球,許安繁接二連三地出杆,該打的球一個不少,全落袋了。
只剩一個黑八,雖然技不如人,但許安繁覺得萬一瞎貓碰上死耗子,她沒準也能不太光彩地獲勝。
不過莊啟並沒給她這個機會,許安繁最後一桿沒進,輪到他以後,他用一個很刁鑽的角度讓黑八先碰到桌沿,然後反彈入庫了。
莊啟將球桿放回牆邊,一掃牆上的時間:「今天就到這兒,送你回學校。」
他去隔壁包間跟朋友說了一聲,許安繁沒跟著進,在走廊上等的時候,隱約聽到裡面誰說了句「莊哥這麼急」,莊啟讓他別胡說八道,而後又是一陣鬨笑,還有人問莊啟下次出來聚是什麼時候。
即便在這一群富家少爺裡面,他也是絕對的焦點。
他大概從出生起就是眾星捧月,手都不用招,就有大把的人想跟他交朋友。
離開熱熱鬧鬧的撞球廳,莊啟帶許安繁去他停車的地方。
夜色寧謐,晚風繾綣,兩個人上車以後,莊啟隨手開了音樂,恰好是慢潛的專輯,夢幻抒情的搖滾樂在空氣中流動,氣氛一下子變得跟方才截然不同。
許安繁覺得歌如果有顏色,慢潛一定是深藍的,可以讓所到之處都變得闃然深遠,連車廂都好像海洋館水箱。
降下一半車窗吹了會兒風,她忽然問:「你下午找我,不是為了叫我來打撞球吧。」
莊啟開著車說不是。
許安繁猶豫了一下,鼓起勇氣問他:「發生什麼了,可以告訴我嗎?」
既然那時候找她,應該還是想跟她說的吧。
莊啟剛開始沒出聲,許安繁揣度著他心思,又道:「要是跟你朋友已經聊過了,你不想再說的話,也可以不說。」
「沒跟他們聊。」莊啟道。
頓了頓,他說:「我下午回了一趟我父母家。」
許安繁注意到他說的是父母家,一個聽起來界限分明的詞。
她等他繼續,莊啟握著方向盤,添上一句:「沒進得去。」
許安繁覺得莊啟的語氣聽上去就像早已預想到會是這種結果,說不上難過,只是沉鬱,仿佛他無法改變、早已習慣,只能接受現實,但還是不死心地想試一試。
她想起他曾說,這次是他高中畢業以後第一次回國。
所以是跟父母對他疏遠有關。
許安繁很認真地道:「這個我可能沒辦法安慰你,因為我從小到大,都沒學會怎麼跟我爸爸媽媽相處。」
她看見莊啟朝她這邊瞥了一眼,不知道是看右視鏡,還是看她。
許安繁一口氣說了下去:「我爸爸倒還好,因為我幾歲的時候就不用再跟他一起生活了,可我媽媽雖然早出晚歸跟我和哥哥待在一起的時間很少,但她只要張嘴跟我們講話,就全都是指責。」
陶璐最常說的話就是「如果不是你跟你哥」,她不說後半句,但許安繁能猜出來。
如果沒有他們,陶璐會比現在幸福和自由。
許安繁其實能感覺到陶璐不愛自己和許知欽,或許她生下他們的時候還是愛的,但單獨撫養兩個孩子的過程太累,經年之後,就只剩下責任感。
「我不怪她,這不是她的錯,但我覺得,這也不是我和我哥哥的錯,」許安繁望著前擋風玻璃外這座城市的輪廓,「你看過《我的天才女友》嗎,我有時候會希望她像第一部開頭裡的莉拉那樣,能夠狠下心拋棄孩子消失,徹底到連照片裡的自己都剪掉,然後去做她想的事情。」
但陶璐不會這麼做,哪怕現在許知欽已經完全可以負擔自己和許安繁的全部開銷,還把當初他創業的啟動資金都還給了她,她還是不分晝夜地工作,在那家外企做到了很高的位置,像一直以來那樣雷打不動地每月給他們轉來充足的生活費,好像這是一種對她作為母親的交代。
「做我們的媽媽,好像讓她不快樂,所以我總是不知道該怎麼面對她。」說完這一句,許安繁停下了。
車裡有一陣很長久的寂靜,只剩音響里的低分貝音樂填滿對話的空白。
下一個路口的綠燈轉紅,莊啟踩下剎車,在白線前等信號燈。
本站提供的小说版权属于作者,所有小说均由网友上传,如无意中侵犯了您的权利,请与我们联系,将在第一时间删除!
Copyright 2024赞中文网 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