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水霧並沒有訓斥他,柏時澤分不清他是被饒恕了,還是被縱容了。
他仿佛被什麼不存在的烙鐵燙了一下,匆忙地躲閃了視線,讓自己重新變回冷淡的不通人性的機器人,「好的,水霧小姐。您餓了嗎,請告訴我您的喜好,我為您送些食物過來。」
柏時澤已經開始下意識地照顧水霧的生活,他把自己當成了服務貴族的工具。曾經柏時澤十分鄙視網絡上一些對權貴卑躬屈膝的平民,認為他們沒有人格、沒有骨氣,可他現在卻在做著一樣的事情,還為此甘之如飴。
「我不喜歡吃肥肉,討厭煮熟的胡蘿蔔、西紅柿、西藍花、木耳、洋蔥……」她說了一堆自己的忌口,難伺候的厲害,怪不得這幾天食物都剩下了許多。
柏時澤的記憶力很好,若是任何一個貴族這般挑剔,他可能都會覺得他們沒事找事,故意折騰人。可看著水霧,他卻覺得她有些可愛。
像是矜貴的貓,都流浪了還在挑食。
但柏時澤願意忍受這隻貓的壞脾氣,哪怕她擁有著尖銳的爪子,並且不肯向人溫順的收起來,不經意間便會給人類帶來傷害。柏時澤也甘於忍受,因為這隻貓主動靠近了他,只允許他的觸碰。
他為水霧送來了食物,食堂的機器人剛剛做好的飯菜,冒著熱氣。此時已經不是吃飯的時間,水霧為她的犯人付出了太多的注意力與時間,她像是全身心都牽掛在那些罪犯的身上,以至於忘記了要照顧好自己。
水霧坐在椅子中,她的姿勢並不規矩,仗著自己身量嬌小,屈著腿,腳心踩在椅子的邊沿,整個身軀都彎折起來,裙擺垂落在椅面上,像是一個完美的,一比一復刻的洋娃娃。她的手中捧著書,《雨夜》,纖長的手指翻過書頁,看得入神。柏時澤的身體便開始發熱,他記起在每個夜晚,他會半躺在床上,指腹觸碰到同一個位置,像是時空交疊,他與她之間擁有了莫名的聯繫。
水霧很擅長專注地做一件事,專心的時候便很容易忽略掉身旁的人。柏時澤叫了她吃飯,可她應是應了,握著勺子,吃一口飯都要磨蹭很久。
柏時澤不知道自己為何沒有走,但他實在看不下去女子這樣慢吞吞吃飯的模樣,在軍營里這樣吃飯的人,遲早會被餓死。
柏時澤從來不曾真正養過貓,養貓需要很多的耐心和愛意,他很清楚自己無法負擔。
女子的碎發散落下來,差點被一起吞到唇瓣里。柏時澤看到了,男子的手指輕輕划過她的後頸,幫她撩起了髮絲,有些涼,敏感的地帶被觸碰,水霧不由在喉嚨中發出細弱的聲音。
柏時澤將她有些凌亂的頭髮解開,又用頭繩重新系好。第二次幫她扎頭髮,他的動作熟練了很多。
水霧仰起頭,臉頰不經意碰到他的手臂,「謝謝。」
「不客氣。」柏時澤抿唇,視線落在餐盤上,一會兒飯菜都要涼了。
勺子遞到水霧的唇邊,她下意識張開口,將米飯和異獸肉一起吞下去。味道有點像是蟹肉,味道還不錯。
她吃了幾口,才意識到柏時澤又在餵她。水霧抬眸看他,男子面無表情,似乎這樣親昵的舉動只是他工作的一部分,不需要大驚小怪。
柏時澤一時覺得她像是變成了需要他來操心的小寶寶,他為自己畸形的幻想開始感覺到奇異的滿足感。
墮落好像是一瞬間的事情,有骯髒而扭曲的肉瘤在他的心臟盛開,他的皮囊下蒸騰起噁心的欲。望。
…………
柏時澤知道他是在做夢。
這個夢熟悉,卻又卑劣。
天空像是漏了一個口子,冰涼的雨落下來,他撐著傘,站在一棟別墅的樹下。
他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他在等待一個人的垂憐。這是雨夜中的故事情景,他與貴族小姐私定終身,可她已經有了未婚夫,要與她未來的丈夫成親,所以像是拋棄了一隻狗般拋棄了他。
他等待在這裡,想要尋求一個解釋。他希望她能夠告訴他,她是有苦衷的,她是逼不得已,哪怕那只是哄騙他的甜言蜜語。
許宴笙白日時說的話像是變成了一個咒語,將他困在了其中,讓他變成了自己也看不懂的生物。
然後他抬起頭,看到種滿了薔薇的窗口,從內部推開了一道縫隙,溫暖的光泄露出來。
他看到他的愛人,她穿著一襲墨綠色的長裙,油畫般的綢緞包裹住了她纖儂合度的身軀,她倚靠在欄杆上,憂鬱得仿佛煙雨般的視線籠罩了他。
柏時澤見到她時並不感覺到意外,他知道他的夢裡只能夠出現她。一個真正的,也是他唯一接觸過的貴族。
雨落在她白皙的手臂上,在夢裡,一切都源自於柏時澤的意識,於是他也化成了那雨,親吻她的肌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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