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珏指尖一動,晦澀的唇角往上勾去,難得對向游時宴的眼睛。
游時宴長得很漂亮,眉舒展如彎山,浮動的春色落入這山間,便如蒙塵之玉,盈亮了整個神采。
他若是對年紀小些的人笑,很容易便得了信任。連柳珏的一顆稱的上是玲瓏的七竅心,也下意識跳了一下。
長得太好看的人,通常都會很好騙,柳珏第一次見他的時候,原本就想騙一次的。
現在騙……應當也不算太晚。柳珏將紙條疊了兩下,往他腦門上扔回去,「拿好。」
游時宴跟著紙條轉身,在籠子裡到處亂摸,上面繩索卻哐當一落,整個水籠四分五裂,揉成一道頸環,鎖在了頸側。
他二話不說,準備爬起來,柳珏對他伸了一把手,將人整個拉起來,指著硯台道:「研墨。」
游時宴連連應聲,一邊研墨一邊誇讚,「長公子可比打鳴的雞勤快,早上起這麼早,還能寫這麼多東西,陛下該想想提拔您當宰相了。」
柳珏把公案遞給他,接道:「如果是雞的話,現在該算是孵蛋吧?」
游時宴將公案摞好,指正道:「打鳴的是公雞。」
「我該怎麼接,」柳珏淡淡道,「還是輪到我攻擊你了?」
游時宴抬頭看了他一眼,轉身後偷偷笑了兩下。
說到底,柳珏跟他年紀差不多大,又愛說笑,兩人玩起來隔閡不大。只可惜各懷心事,正面對著笑,反而彆扭了。
柳珏見他笑了,將毛筆輕輕打在他腦袋上,提醒道:「回過頭來。脖子上的圈,出不了屋子,只能在裡面,記得老實點,知道了嗎?」
游時宴乖乖應了兩聲,「能在這兒伺候長公子,可以說是華胥真夢了。」
柳珏心思一動,「你在這裡油嘴滑舌,也討不了我什麼好處。你剛才疊那兩個字,是什麼意思?」
游時宴誠懇道:「因為上面只有信箋,和你我四個字,隨便疊的。」
……柳珏沒說什麼,「那你過來,隨便把這個給我抄完。」
不是?!這麼厚,得抄到下輩子吧?!
游時宴面色發白,「長公子,我怎麼惹到你了?」
柳珏笑吟吟道:「沒有,我只是在攻擊你。」
游時宴不敢吭聲,坐下來後,狠狠瞪了一眼柳珏的背影。
柳珏正脫冠準備歇息,他身材和柳辰溯也很像,只是看起來更清瘦高挑一些,正削弱了幾分攻擊性,反倒很養眼了。
游時宴多看了兩眼,正在根據身上肌肉計算兩人打起來自己能贏的可能性,柳珏突然按住他的肩膀,湊近道:「抄到哪裡了?」
游時宴撇了撇嘴,「長公子,這有點太多了,我一夜也抄不完。」
柳珏安撫道:「能抄多少抄多少,也不急著用,你就當抄著玩,抄累了趴著睡會兒就好。」
那可太棒了,可憑什麼你睡床?不急著要我還抄什麼?游時宴當機立斷,等到柳珏躺下,馬上趴在桌子上睡了,桌上抄的字,零零散散也不到十個。
明月從清透的雲間飄出,將隱蔽而朦朧的清輝灑在地上。而夜色靜而寂寥,檐前一滴露珠,驚在窗前。
滴落,驚夢。
柳珏自噩夢中驚醒,囁嚅的汗液濕透在枕間。他斜靠在床榻,平復著紊亂的呼吸。
夢中少年郎反反覆覆,隱隱脫出總是同一張臉。
是獨眼的游時宴,斷刃長生,抽劍落血,親自養自己長大……然後死在王座之上。
他扶額站起,借著火光往前走去,窗前長帷顫動,朱紅色搖曳在桌前人的身側。
滿眼熟悉的白髮,果然是夢中之人。只是這次揚劍,未指九州,也未向四域,而是在臥榻,清淺而悠長地伴著他。
柳珏撩起額間濕發,垂下去望他。
檐前露珠還在滴落,簌簌內合著心臟的拍聲。柳珏的視線很平穩,平穩到極致,像是凝視著心間的明月般,鄭重而溫柔。
「偏心他,沒有好後果吧?」他喃喃笑道,「雖然是夢,不過總該當回事的。」
他靠得很近,發間汗液滴在游時宴頸側,惹得游時宴動了下睫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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