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下頭,才輕聲罵道:「神君狗咬狗,千萬別連累我們受罰。」
梁清雲沒聽清,取笑道:「你逃不逃?我準備過兩天可要跑到昭明太子掌管的地方了,你還想待在這裡?」
「你怎麼突然要走?」問情想起他身上的傷口,不知為何有些害怕,「你不能走,你現在不能走。水神在搞活祭,外面人瘋瘋癲癲的,我不一定能護住你,再說了,咱們的風訣怎麼辦?」
他嘴裡老咬著的兩根草越嚼越苦,終於吐了出來,露出一個獨屬於富家公子的寵壞的模樣,「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什麼的,都是你想出來的,你可得繼續陪我。好不好?」
問出這句話,他一顆心七上八下,他從家裡跑出來,拋棄名姓,頭一個碰到的人就是梁清雲,是梁清雲帶他入的佛門,告訴他未婚妻跑了也沒事——佛本豁達,來生再續緣。
梁清雲沉吟一會兒,卻道:「不好,這次上路。你願意的話,和我一起吧。」
為什麼?問情沒想明白,乾脆道:「行!我陪你,上刀山下火海,兄弟我都陪你,我就一個笛子,咱們今夜就出發。」
他把自己長笛捎上,便牽了一匹馬,梁清雲早就收拾好了包袱,臨行前,跪在地上。
佛堂前一片寂靜,亂世中無人拜佛。他雙膝跪下,叩了輕輕一個頭。問情陪他跪下,跟著叩了一個。
梁清雲嗤笑一聲,半打趣道:「不當俠客,陪我做起老僧人來了?不是一劍走天涯嗎?」
問情牽著馬,劍早在腰間生鏽,晴光錯錯下,他摸了摸鼻子,道:「什麼天涯劍,九州榜的。名利不值一錢,還是一個事最重要——俠客行,所以,現在咱倆都是俠客了,大哥帶你出發。」
他一躍翻身上馬,對梁清雲伸出手,梁清雲剛握上,問情便一駕馬,馬蹄飛快落在地上,驚起厚重的泥土。
梁清雲蹙眉,終於道:「這次,行得慢一點。」
貪嗔痴念,人界種種,都是人界疾苦。風訣,一定就在其中。他想到這裡,無意識摸上了自己後面的脊背。
隨著馬兒起伏,蟲子不停往血肉深處鑽研,整個骨頭髮出嗡嗡的痛楚,心臟仿佛也被撕裂。梁清雲抿唇,突然想到:這個病,可能是會死人的。
他沒說什麼,回答問情道:「行得慢一點,我多吹吹風。」
第三十七章
明月高懸,溪流卷著夜色奔逃,將夜送到眼帘下。問情翻身下馬,梁清雲遞給他水壺,道:「先喝兩口。你在想什麼?」
問情喝著水,一雙眼睛垂下,被水光晃得熠熠生輝,隱隱露出幾分盤算,「咱們別單打獨鬥了,要逃難也得跟人逃,我想跟前面那個姑娘商量一下。」
梁清雲愣了愣,「怎麼說,你認識她?」
問情沖他打了個響指,自信地走上前,對少女做了個揖,「姑娘,你好。我會武功,我可以保護你。」
這少女帶著面紗,輕飄飄看他一眼,「關我什麼事。」
她說完,眼睛一轉,卻對問情耳語了幾句話。問情點點頭,走回來道:「失敗了。」
梁清雲沉默一會兒,「你個俠客,也太莽夫了。怕不是看多了酒神話本,以為自己也長了張靈族之主的臉?你就實話實說,咱們有糧有馬,就是想搭個伙一起跑。」
問情沒忍住,哈哈大笑道:「我已經說完了,騙你的,人同意了!咱們收拾收拾,就在這兒住一晚。」
梁清雲無奈地笑了笑,問情收拾著馬匹,二人就近混入了人群內。人群內,梁清雲一頭光頭分外明顯,旁邊人搭訕道:「是僧人啊,這年頭不好化緣,你應該懂點藥理或者算命的謀生活計吧?」
梁清雲將褥子鋪上,客氣道:「略通一點藥理。」
旁邊人有點不好意思道:「那你知道,施家人說得是真的嗎?咱們這種爛肉的病,過上幾個月就能好了嗎?」
梁清雲面色一沉,眸色微閃,「嗯,應該是。」
問情想起他的後背,不自在道:「別管這個了,我快困死了,咱們躺下。」
他拉著梁清雲躺下,小心翼翼給梁清雲托著後背。而滿天星辰,在夜間喧鬧的蟬鳴聲內,跟著雲朵晃入了二人眼內,如水般鋪在了身上。
問情躺在這汪星海內,指尖指向天上月亮,高聲道:「清雲,你看這月,你能悟出點什麼禪理嗎?」
風吹向草叢,拂亂了梁清雲的視線,他道:「悟不出,你別吵了。我睡了。」
「嗯。」問情安靜了下來,等梁清雲睡了,才小聲問旁邊人,「你也得了那個爛肉的病了?是哪裡,我看看。」
壯漢點點頭,將衣衫扯開,胸前露出一塊小小的腐爛的傷口,好巧不巧,蛆蟲正好盤旋在心臟處,只是不深,才剛進了皮肉里,「你們倆都是僧人,肯定靠譜。你看,能不能給我剜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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