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架子搭成的床鋪上此刻鋪著一看就十分鬆軟的被褥,不光如此牢房中竟然還給配了桌椅,油燈和暖爐?
殷懷安看了看他那比狗窩都差一截的牢房,再看看鄰居家,一聲我靠生生憋在了嗓子眼裡,這是幹什麼?坐牢都坐出階級分化來了?
他這道目光確實太具有存在感了,此刻那牢房中的人抬起了眉眼,殷懷安驟然和道漆黑雙眼對上,那人的目光倒是沒有多犀利,但就是有一種讓人立刻立正的感覺,只是還沒等殷懷安立正,那目光就微微上挑落在了他額頭的傷口上了。
嘩啦,牢房的門被鎖鏈鎖上,殷懷安再次蹲了進去。
還是冰冷的床鋪,和那瞧不出顏色卻薄的快透亮的被子,被現實毒打了三天的殷懷安現在已經能很從容地將這髒被子裹到身上了。
後背上的鞭傷頓頓地疼著,懷裡還揣著那瓶藥,不過謹慎起見,他沒有塗,他也不能完全確定那個老大夫就真的是他這邊的人。
萬一歹人害他呢?現在回不去了,但是也不能不明不白的就死了。
他就這樣縮在牆角不動聲色地打量著這個新鄰居,從他進來,那人就一直坐在桌案後面,就著油燈神色專注地在看桌子上的一個圖,好似是個地圖,除此之外姿勢都沒怎麼動過,哦,偶爾倒是咳嗽兩聲,可能是感冒了。
他的目光又落在他的穿著上,這人和他見到的大理寺的大人穿的不太一樣,不是廣袖,而是束腰束袖的裝扮,看著不像文臣,像是武將,到獄裡能有這待遇,說明兩個問題。
第一,這人必然位高權重是個大官。
第二,這人極有可能能出去,不然就是再大的官出去無望到這牢里也不會有這樣的待遇。
能出去就是有門路,殷懷安的心思有些活泛,這裡他實在是忍不了了,要不要去和這人套套近乎?萬一他出去的時候真能拉他一把呢?
外面的天漸漸黑了下來,唯一一點兒能照進來的陽光也沒了,牢房中開始變得又暗又冷,殷懷安身上冷的直哆嗦,他忍不住盯住了隔壁的暖爐,就算出不去蹭個暖爐也是好的啊。
隔壁的目光實在是有些過於熱烈了,閻妄川撂下筆,側頭看向了隔壁,就見隔壁那個縮在角落瑟瑟發抖的人眼睛已經黏在他身側的暖爐上了。
忽然油燈搖曳,牆壁上映著的影子劇烈晃動了一下,殷懷安下意識抬頭,發現隔壁的人站了起來,燭火映的他的身材分外高大,他自己也有180,但是這人感覺至少185,他盯著他,就見那人彎腰提起了他身邊的那個暖爐放到了靠近他這邊的牢房欄杆旁,有些低啞的聲音傳了過來:
「冷了就坐過來。」
殷懷安看了一眼那暖爐,心底這一秒湧起的感激之情溢於言表,半點兒沒猶豫地裹著被子像一隻搬家的小倉鼠一樣湊了過去,背上的鞭傷抻的他疼的忍不住筋了一下鼻子。
兩人離得近了不少,殷懷安這才看清對面這人的樣貌,劍眉星目,五官立體,難得的好樣貌,只是臉色瞧著不太好,疲態濃重,唇色發白,病了?
這人現在主動給他蹭暖爐,他得好好抓住這次機會,這麼想著他立刻揚起了自認為最友善的笑意,一抱拳出聲:
「多謝這位兄台。」
古代是這樣稱呼的吧?
兄台?這兩字讓閻妄川正要轉身的動作都頓了一下,似笑非笑地抬眼打量了一下對面頭頂一根草年紀還不及弱冠的人。
他今早剛進城就遇到了火離院秋老頭派來的人,知道他這兩年經常掛在嘴邊的那個得意弟子因為萬壽節的事兒被栽了一個犯上不敬的帽子給扣在了大理寺,想求他求個情。
一問名字才知道這個小弟子是威遠將軍的外孫殷懷安,算年紀比他要小上六七歲,本來相差這麼多的京中子弟他並不熟識幾個,但是偏偏這個殷懷安他記得,而且記得很清楚。
因為這小子五歲的時候玩呲花,將他剛從西域得來的那匹通體烏黑的戰馬尾巴上的毛都給燒禿了。
第3章
閻妄川打量著眼前的人,印象中他還是個燒了馬尾巴反而哭的震天響的小混蛋,如今倒是沒了兒時那胖墩墩的憨傻模樣,反而身姿頎長,一雙桃花眼嵌在俊秀的臉上,縱使多日牢獄也難掩這一張好相貌。
現在這小混蛋倒是忘得乾淨,還兄台?他微一揚眉出聲:
「殷公子不記得本王了?」
本,本王?這人是個王爺?殷懷安一驚,這王爺還認得他?心思一轉他立刻按住了頭上的傷口,做痛苦狀:
「我磕了頭,過去有些事兒記不清了,您是哪位王爺?」
他頭上連撞了兩次不是假的,撞失憶實在是太正常了,就是大夫來了也說不出什麼毛病來。
閻妄川抬眼看向他頭上裹著的那層厚厚的紗布,眉心微皺,又想起他剛才蹭過來時那齜牙咧嘴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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