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著黃色橡膠手套在老式池子前刷碗的青年情緒淺淡,聲音伴隨著水聲冷冽又平靜,眼睫都沒抬一下。
「大小姐,」他嗓音慵懶又漫不經心,毫不留情的打斷少女的幻想,「太陽曬過的被子的味道主要是由臭氧和加熱後的纖維氣味加熱而成,不是什么小黃的味道。」
時瑜跺跺腳指責他不懂童話故事,捂著耳朵跑走了。
不到兩分鐘小姑娘又跑回來,拿了張抽紙踮著腳替他擦了擦臉上的水漬,然後又跑走了。
假期快結束的那天,時瑜拉著許懷洲陪她去廟裡轉轉。
她從來沒有去過,只覺得處處都新奇,想看看是不是像電視裡那樣香火鼎盛,人們在佛像下長跪不起,只為了給珍惜的人求個平安。
可惜現實並不是偶像劇。
那廟又舊又小,沒有穿著道袍雙手合十的僧人,也沒有裊裊升起香霧瀰漫的青煙,更沒有長跪不起的祈福者。
只有掉了漆的木門和破敗的石獅子旁,一個坐在木椅上闔著眼打瞌睡,在泥土地上支著一張花花綠綠的布的地攤老闆。
四周竹林瑟瑟作響,冷風穿堂而過,狹小又低矮的房間裡,只餘下一座有些落魄的舊佛像。
但時瑜還是規規矩矩站在那坐佛像前,閉著眼睛雙手合十拜了又拜。
許懷洲倚在欄杆上支著長腿雙手抱胸懶散看著,那張冷薄清挺的面容沒什麼情緒,那眸漆黑靜懶,顯然是不相信這些虛無縹緲且唯心主義的東西。
時瑜許了好長好長一個願望清單,抬眼偷偷瞧他:「許懷洲許懷洲,你怎麼不跟我一起許願?」
女孩聲音清脆甜潤,像白瓷罐里撒下的一把細碎的糖。
許懷洲掀起眼睫望了過來,那雙仿佛天生自帶溫柔的眸眼尾微微上翹,只是那笑卻不達眼底,眸底情緒很淡,幾分疏離晃過一片清冷的光,連聲音也是淡的:「如果世界上真有神明的話,那麼我的願望他早就該聽到了。」
時瑜沒聽懂他話里的意思,但她看著那張臉,就覺得他好像情緒一般。
她懵懵懂懂又慢吞吞拖腔帶調「哦」了一聲。
許懷洲走到女孩面前,還是微俯下身隨手幫她把被風吹得偏了方向的香菸扶正。
耳畔近在咫尺又傳來那道脆升升的清甜嗓音。
「許懷洲。」
「嗯?」
時瑜彎翹著眉眼看他,瀲灩著太陽光的琥珀色眸細緻晶亮,嘴邊兩個小梨渦明晃晃,她輕輕:「沒關係,說不定向神明許願的人太多啦,所以神明沒聽見。」
她再次閉上眼睛,雙手合十的樣子比剛才還要虔誠幾分:「我把我的願望也許給你。」
時瑜拿出在門口小地攤上買的三個平安福,許懷洲一個,奶奶一個,小黃一個。
「神明神明,請保佑許懷洲和奶奶還有小黃平安順遂,萬事勝意。」
「希望許懷洲的願望都可以實現。」
日光落拓在那張軟白小臉,跟鍍了層金邊似的,離得近了,似乎能看見纖細的絨毛。
時瑜這會穿得是奶奶翻出來的老式麻花毛衣,很舊的蒼綠色,微卷的發被老人家梳成長長一條麻花辮,波點紋的粉色大蝴蝶結點綴在上面。
明明又土又不搭,可穿在她身上還是那麼漂亮。
她唇色嬌艷,臉頰處的紅暈像明麗的霞色,好像有一個冬天的陽光在她身上蔓延開。
許懷洲恍惚愣怔在原地。
那根燃了一半的香灰抖落在指尖,一種微弱的但又不可忽略的灼燒感傳來。
他收回手,卻覺得好像心臟像被小貓爪子輕輕撓過,層層熱意翻湧,有什麼東西在安靜的只餘下竹林輕響的空氣中暗流涌動,悄然滲入他心尖最柔軟又最不設防的地方。
青年低垂下眸,纖長的睫羽在眼瞼下方投下陰鷙的暗影,他盯著細白指骨上那一小片紅,第一次生出希望神明存在的念想來。
他的願望會不會實現不重要,比起空想的誓言,他想要的,他都會牢牢抓在自己手裡。
他只是不想那個單純又不知人間疾苦的大小姐失望。
他只是不想她哭,女生哭起來好像很麻煩。
許懷洲眼睫微動,被光照得稍淺的眸底湧出不自知的溫柔繾綣來。
他陡然想起一句書里的話,是幡動,還是心動。
本站提供的小说版权属于作者,所有小说均由网友上传,如无意中侵犯了您的权利,请与我们联系,将在第一时间删除!
Copyright 2024赞中文网 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