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高大的身體跪在靈堂前,他聽見了開門的聲音,但他沒有回頭。
手裡的粥是滿滿的一碗,簡然怕粥灑了走得很慢,走到爸爸身邊,她跟著緩緩跪下時,不經意間看見了爸爸的幾根白髮,簡然手抖了一下,但她不動聲色地扶穩:「爸爸,吃點東西吧。」
側過頭時,簡然看見了爸爸的眼眶,紅的像血。
他睡過覺了嗎?這幾天他真的像他看起來那樣平淡嗎?
看見來的人是簡然,簡珂嘴角扯出一絲笑容,把碗拿到自己手裡。
簡然靜靜地看著他,他才在簡然的注視下拿起勺子。
「爸爸……對不起。」簡然跪著,滿是愧疚地開口,她不知道自己現在說這些是不是合時宜,但是爸爸失去了親人,她想讓爸爸知道,至少他還有一位親人很愛他,「我不該和你吵架。而且我,我並沒有真的怪過你。」
真的,爸爸。
「沒關係的。」簡珂的眼神往上,看了一眼奶奶的照片,「是我沒有問好,讓你不高興了。」
簡然拼命地搖頭,不是的,不是這樣的。
她想承擔自己的責任,彌補爭吵而造成的傷害。她很想讓爸爸開心起來,哪怕爸爸現在罵她,打她,只要爸爸能看起來心情好一些,她絕對不會還手。
但是簡珂沒有,他只是平淡地喝了一口粥,便把粥放回到簡然手裡。
很稠的一碗粥,他喝的那一口甚至都沒個缺口,簡然把碗往爸爸那邊推了一點:「爸爸,多吃一點吧,媽媽會擔心你的。」
這句話像是磕到簡珂的某根神經,他怔怔地看了簡然一會兒,忽然說:「真羨慕嚶嚶,還有媽媽。」
簡然瞬間咬死下唇,用力瞪著眼睛,不讓眼淚掉下去。
她沒辦法形容自己聽到這句話時候覆雜的情感。
難過,卻又知道這不是一個她可以難過的時刻。
在簡然的眼裡,爸爸是強大到無堅不摧的男人,是他們的一家之主。
她可以撒嬌,可以沖爸爸發脾氣,可以考不好,無論她做什麼,爸爸都是包容地站在她身前,替她遮風擋雨。
可他現在說這句話,讓簡然意識到,原來他也只是一個普通人。
她拼命咽口水,想把湧上眼睛的淚水全都吞進去,抱著碗離開小房間。
她以為昨天就已經流乾的淚水,其實這時候才更洶湧。
原來爸爸是會長白頭髮的。
原來爸爸不是超人,他也會有難過到無法支撐他當「大人」的時刻。
原來以為奶奶平時不常和他們生活在一起,爸爸會沒那麼難過,但不是的,那是他的媽媽,他比她想像中難過的多,他只是不表現出來。
時間從不停歇,總是出現在作文里的「日月如梭」有了實感。她從奶奶可以一手抱起來的小不點,已經長成跪著和父親差不多高的少女。
她在不斷長大,為她遮風避雨的人也在不斷變老和離開,她再也不能只是抱著無憂無慮,就能過完這一生的人。
好像是從這天開始,簡然開始明白了要懂事。
按照家裡的規矩,奶奶從過世到下葬持續了半個月的時間。
半個月後,岑惜帶著簡然簡微回家,簡然有比賽,簡微有課外班,她自己也還要去律所上班。
回到熟悉的環境裡,看到熟悉的人和景色,簡然忽然明白了成長的真正含義,是在某一刻發現天從不會真正塌下來。
那些大到「天塌了」的事情終會過去,而生活,也還是要像往常一樣。
路過小賣部,梁伯母和孔阿姨都在,她們叫住岑惜,分別給岑惜塞了紅包,不由她推辭。
梁伯母嘆了聲氣:「節哀吧,多照顧著簡珂,他肯定更難受。」
岑惜點頭,眼睛又紅了。
孔阿姨拍拍她的肩膀:「事情已經這樣了,你自己別熬壞了。孩子什麼的要是照顧不過來,就放我家,你別讓自己太累。」
岑惜紅著眼睛道謝。
梁伯母和孔阿姨又分別拉著簡然和簡微,囑咐她們最近要聽話,便讓她們回家休息。
奶奶多年不和他們一起生活,在簡然的家裡沒有奶奶的痕跡,日出日落,人聚人散,萬家燈火,每一盞燈背後都有一個故事,她們的生活也漸漸回到了正軌。
離開武校兩周,簡然一回武校便馬不停蹄地為即將到來的比賽做準備。
雖然是寒假,武校里的學生比平時少了很多,但由於學校性質特殊,校園裡倒也不至於太空曠。
生活老師都在,留在這只需要補交住宿費和伙食費。
很多學生比如藺飛飛,她老家在離燕城坐高鐵九個小時的地方,因為父母忙,所以平時寒暑假都讓她在學校里寄宿,好歹有人照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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