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是精心設計好的,從他被「投放」到傅聲所在的街區附近,到他在被打得遍體鱗傷時向傅聲求救的呼喊,再到傅聲猶豫要不要把他送到孤兒院時故作堅強的沉默,他極盡所能賣慘博同情,無非是在賭,賭傅聲的一顆善心。
結果很顯然,他賭贏了。傅聲不在家的日子裡他可以大搖大擺地出入這個家的任何一個房間,傅聲對他的不設防也讓他能夠輕易套出新黨的情報人員數月都搞不來的機密消息。
可是他沒想過,這一條條情報加起來,竟然足以致命。
「裴野,看在你已經是個正式的臥底的份兒上,再告訴你一件事吧。」
裴初冷靜的聲音透過沙沙的電磁波傳來。
「知道當初把爸爸抓進監獄、將媽媽苦心經營的小店毀於一旦的是誰嗎?」
「是首都特警局。」
裴野的雙眸睜大了。
「當初打著維護治安的名號,害得咱們家破人亡,像過街老鼠一樣東躲西藏的人,就是特警局的這群走狗。」裴初的語氣有種審判似的冷酷,「貓眼的父親是特警局的一把手,這件事和傅家脫不了干係。」
裴野如遭晴天霹靂般站在原地,握著聽筒的手心沁出一層冷汗來。
「苦日子才結束多久,你就樂不思蜀了。」裴初失望道,「如果你不能替爸媽報仇就滾,我會找人接替你的工作。」
良久,裴野吸了吸鼻子,聲線近乎絕望。
「求你了哥,」裴野哀怮地懇求道,「我沒有背叛組織,可我只是不想再露宿街頭!你相信我,相信我好不好……」
裴野咬著嘴唇快要滲出血絲來,電話那頭的青年沒說話,儘管沒有聲音,他卻知道裴初的情緒也一定同這沉默一樣,空白而理性。
沉默每拉長一秒,裴野的心理防線就崩潰一分。
「好,我可以答應你。」
裴野握著聽筒的手猛地一震:「真的?」
「比起除掉他,讓你成為他信賴的親人,從他身上榨取情報或許更划算,」裴初不帶感情的分析像極了機器人,「以後至少我不會再對他動手了。你的任務只有一個就是潛伏,每個月向我單線匯報情況即可。」
裴野想說聲謝謝,卻聽電話那頭意味深長道:「只不過,刺埋得越深,拔出來時就越痛入骨髓。我倒是很期待接下來的一切。」
裴野皺眉:「什麼……」
後廚的門吱呀一聲推開,老闆拎著一袋吃的走出來:「孩子,打包好了。」
裴野下意識地應了一聲,手忙腳亂掛斷電話。放下聽筒前一秒,他恍惚聽到裴初發出一聲嘲諷的輕笑,與截斷的電波一同消失在死寂的空氣中。
*
不多時,住院區電梯門打開。
裴野拎著保溫袋,穿過瀰漫著消毒水味的走廊,停在病房門外。
透過門上的玻璃,男孩向里望去,傅聲歪靠在搖起一半的床頭,以一個極不舒服的姿勢睡著了。少年微長的淺色短髮凌亂地鋪散在軟枕上,蒼白的下頜連著頸側線條隱沒在微敞的領口,劉海遮住蹙起的眉,濃黑的睫毛隨著微弱的呼吸輕顫。
宛如一株即將被風吹落的,皎潔而脆弱的玉蘭花。
男孩闔了闔眼,手搭在門把上緩緩壓下,輕手輕腳進了屋,放下東西,佇立在病床前。
不知為何,他腦海里跳出一個剛剛趙皖江來探病時,隨口叫出的稱呼。
裴野忍不住伸出手,這一次,男孩的撫摸不再佯裝無心之舉,克制著指尖的顫抖,鄭重撫上傅聲沉睡的臉頰。
他試探著,情不自禁開口喚道:
「小,聲……」
病中淺眠,睡夢中的傅聲眉間一跳,哼了一聲,緩緩轉醒過來。
裴野手觸電般縮回去,把病床又搖起來一些,拆開包裝袋一邊忙活一邊若無其事笑道:「聲哥,剛剛護士是不是給你換針了?你手不方便,我來餵你吧。」
傅聲迷迷糊糊嗯了一聲,抬起打了吊瓶的右手就要接過粥碗:「不礙事……」
「會滾針的,」裴野在床邊坐下,舀了一勺粥吹了吹,「張嘴,小心燙。」
傅聲還想拒絕,可帶著熱氣的勺子遞到自己嘴邊,他意識都還漿糊著,想都沒想,薄唇微啟,含住了小小的塑料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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