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緊急情況,不要在規定時間之外聯繫我,增加暴露的風險。」
「裴初,回答我的問題!」
裴野警惕地壓低了聲音,語氣卻壓不住的憤怒。
與他相比,電話那頭的人卻淡定極了。
「對自己的親哥直呼其名,我放你去假扮流浪兒,你卻把沒有教養這點演到骨子裡去了,裴野。」
裴野沉默了。他努力深呼吸一口氣,捏緊了話筒,貼在自己唇邊。
「你保證過只是打聽警備部的動向,絕不會對他們出手,我如你所願告訴了你他們的行動人數和時間,為什麼撤退時還要設下炸彈?!」
電話機太老舊,那頭的男聲伴隨著滋滋啦啦的電流音:
「是他們自己非要打開保險箱,這不是我能左右的。」
「你這是狡辯!」
裴野的手克制不住地發抖,電話那頭輕笑一聲又道:「裴野,那些特警都是軍部和親軍派豢養的一群瘋狗,你同情心泛濫,可不代表他們會對我們的人手下留情。」
「可是傅聲不一樣,」裴野打斷他,「傅聲很善良,當初你和『黃鸝』說讓我假扮孤兒,在那片街區充當眼線監視住在那的警察,難道就能肯定一定會有人好心收留我?!」
「就憑他給了你一口飯吃,你就認定他善良?」
裴初像是被弟弟的天真爛漫發自內心地逗笑了,「裴野,他可是傅君賢的兒子,我們兄弟打個賭,你說他收養你之後,背地裡有沒有調查過你的身世?」
心臟撲通一跳,裴野渾身的血一剎那結了冰般的寒冷。
裴初的語速不緊不慢,卻步步緊逼,字字叩在他心房:
「他要是真的心地善良,調查的時候早該發現你是烈士裴初留在世上唯一的親人。可他有為我申請撫恤金或者幫你請求賠償麼?好弟弟,你根本不懂什麼是偽善。」
裴野如鯁在喉,磕磕巴巴地不再是興師問罪的語氣:「那他該不會知道了……」
「不會,黨內把你我的資料偽造得天衣無縫,他不會知道我還活著,也不可能知道我們父親的事。」
少年閉上眼睛脫力地靠在門邊,整個人如墜冰窟,寒意從腳底蔓延到頭頂,溺水般的窒息感幾乎要埋葬了他。
他從來都不是什麼乞討的孤兒。他的父親也並非一事無成的無業游民,而是隱姓埋名的激進派活動家,為了保護躲避軍部和警察圍堵的同志,選擇頂替罪名而入獄,受盡軍部折磨。
家裡沒了收入,母親又因惦記父親哭壞了身體,一家人東躲西藏,食不果腹,很快又被警察找上麻煩來,以至於最後臥床不起,一命嗚呼。
裴家人的不幸,始終和軍部以及他們手下的走狗緊密相連。
也就是從那時候開始,新黨的人找到了裴家的兄弟倆。
父親入獄時裴野還小,可新黨卻從不以孩子的標準要求他。他和裴初參加無休無止的學習和訓練,裴初比他大七歲,學起東西來接受得更快,也比他更有決心。
很快裴初便被帶去了新的地方,裴野跟隨拖著病體的母親生活,白天讀書,晚上接受培訓。他和裴初一直沒再見,哪怕母親彌留之際,也沒能出現過一次。
直到母親去世後,新黨派人來接走了他,他們為他辦理了退學手續——儘管學校的課程他早就提前掌握了——並告訴他,他即將迎來第一個,也是一個極為重要的任務。
那時裴野知道,新黨對他多年投入,終於到了索取回報的這一天了。
他定了定神,電話里裴初的聲音還在源源不斷傳來:
「傅聲雖然年輕,但他恰恰是組織未來路上極大的威脅,他剛來特警局第一次出外勤就立了大功,不到半年所在的小組執行任務成功數量暴漲了三倍,就連刑偵和武警的人都聽過他的顯赫戰績!」
「我們的人查到,他的行動代號是貓眼,知道這個稱號的上一任持有者是誰嗎?」
裴初停了一下,語氣中竟然有了些殘忍的笑意:「是出身於特警局的,現任警備部部長。用我再說明警備部對他有多重視麼?」
裴野腦子裡像是有無數蚊蟲嗡鳴,雙唇瓮動,有氣無力地辯駁道:「那只是看在他父親……傅聲不厲害,他,他挺平庸的……」
裴初冷酷地截住話頭:「裴野,你好像對他感情不一般。」
「沒有,我絕對沒有!」
一股電流竄過四肢百骸,裴野挺直腰板,死死攥著聽筒焦急地小聲說:「裴初——不,哥,我只是怕組織判斷失誤……」
他的尾音隨著電波傳到電話遙遠的另一頭,最終剩下的只有死一般的靜默無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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