迪諾恍然,好像在一團迷霧裡抓住了一根線頭,輕輕一拉,後面的亂麻都迎刃而解:「所以是這個女孩兒激怒了利斯曼?」
「是的,」里昂布雷克點了點頭,「他……」
迪諾敏銳的注意到他避開了利斯曼的名字。
「……他被激怒了,是真正的、毫無保留的,不容置疑的被激怒了。我跟在他身邊有兩年,從未見到他如此暴怒的時候。」里昂回憶起那個場面,如果他不是黑人的話現在臉色肯定已經是慘白了,他放在桌子上的手握成拳頭也在抖動,「暴怒的直接後果就是失去理智,而當他下令讓我們為所欲為的時候,也沒有人敢違背他的命令——他對著違抗自己心意的人扣下扳機甚至都不需要思考。」
「不要這麼說,」迪諾冷淡道,他良好的家教讓他蜜粽色的眼睛裡流露出的那種鄙夷和厭惡並不是很明顯,「不要把你自己描述成被利斯曼逼著去對這些女孩兒下手的受害者。你不是受害者,你是個魔鬼。你和利斯曼的區別只不過是首領和跟班的層級不同。而我也不會相信你錄像是因為於心有愧——你只是想留條後路。」
里昂布雷克無話可說。
他在這個男人面前,又一次感受到了從小到大,那種仿佛無處不在的自卑感。
他在貧民區出生,他是有色人種。無論種族這個問題在美國有多政治正確,但在大部分眼裡,貧窮、黑人這兩個詞的組合在普通大眾的認知里已經可以和渣滓劃等號【注1】。他的教育水平低,因為他沒有足夠的錢去上私立學校,而公立學校——公立學校就像屎。後來他開始逃學,開始在街頭幫派混日子,買賣|毒|品|,打架鬥毆。在這種原始的力量博弈中,他終於擺脫了那種揮之不去的自卑感——你我都是在泥潭裡掙扎求生的骯髒螻蟻,有什麼資格去嘲笑誰比誰更乾淨?
到了現在,他在這個來紐約做警官的法國男人面前,又重新被更大的自卑感所籠罩。
這種自卑不是來源於迪諾穿的衣服有多昂貴、他長得有多俊美,而是來自於他那種從心裡最深處散發的對世界、對事件的認知——黑白分明、理所當然、不容置疑。在他過去三十年的人生中,他進過無數次警局,和無數個警官打過交道,他已經習慣於和警官叫囂、撒謊、無賴。可今天,他慣用的謊言在這樣的人面前被擊潰,被擊潰的丟盔棄甲。
里昂布雷克的手停止了顫抖,他緩慢的張了張嘴,苦澀的低聲說:「不管你信不信,我從沒有過選擇的權利。」
「我不信。」迪諾站了起來,居高臨下的看著他,「從沒有人是沒有選擇權利的。你選擇了你的路,你只不過是選錯了,但沒人有資格把過錯歸咎到他人身上,上帝也不行。」
……
迪諾從審訊室里出來的時候,手裡拿著里昂.布雷克提供的當天在場的所有人的名單。他走到奧斯頓辦公室門口,門沒關,沈烈也在。他敲了敲門,把名單給奧斯頓和沈烈看:「這是那天晚上所有人的名單,我們已經抓到了幾個,還有一大部分在外。」
奧斯頓看了一下,不算利斯曼,還有27個名字,他偏頭問身邊的檢察官:「有足夠證據起訴嗎?」
沈烈還在低頭看那個名單,沒有抬眼看他:「你說這些人還是瑞克.利斯曼?」
「都問。」
沈烈點了點寫著名單的那張紙:「這些人證據足夠了,有里昂.布雷克那個人證,還有視頻的物證,等抓到這些人之後我會向法院申請採集他們的DNA與那些女孩兒身上殘留的DNA作比對,他們這次輸定了,我現在就可以幫他們預留辛辛監獄【注2】里的牢房了。」
奧斯頓點了點頭,又問:「利斯曼呢?」
「我要他死刑。」沈烈這句話說得咬牙切齒,「他奪走了不知道多少個生命,我不可能讓他舒舒服服的過完下半輩子。這些死去的女孩兒,還有上次被我們救的那些女孩,加在一起,他死的不冤,我明天就去給大陪審團【注3】遞材料。」
奧斯頓帶著鼓勵和安慰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扭頭對迪諾說:「你們先把這些名單上的人搞定,我們一個一個來。」
……
迪諾從奧斯頓辦公室出來,正好看見拿著電話一臉溫柔的凱西,他原本就好看的臉好像籠罩上了一層柔光,迪諾看著忍不住彎了彎嘴角,一看就是在和卡爾打電話。
果不其然,他走近了凱西的範圍,聽見他哄著電話那邊的人:「卡爾乖,你乖乖的吃晚飯,我今天——明天就給你帶玩具回去好不好?」
凱西和那邊又說了兩句,可能因為卡爾現在還不能完整的說好一個句子,溝通交流的障礙並不小,凱西經常三句話都說的是同一件事。等他掛了電話,第一件事就是長舒一口氣。
迪諾笑著搖搖頭:「累了?」
凱西痛苦的抓著自己金燦燦的頭髮:「我簡直不敢想像那些單身母親是怎麼熬過來的,太苦了。」
「卡爾又不吃晚飯了?」
「是啊,」凱西鬱悶,「也不知道是怎麼了,最近他的胃口很不好,我打算找個時間帶他去醫院看看。」
本站提供的小说版权属于作者,所有小说均由网友上传,如无意中侵犯了您的权利,请与我们联系,将在第一时间删除!
Copyright 2024赞中文网 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