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合上筆記本往後靠了靠,注視著鐵門後面的小平頭看了大概三十多秒。
「到底出什麼事兒了,別怕,跟哥講講。」雖然還是那副嚴肅的口氣,但顯然比剛進門時多了一份微妙的溫柔和可靠。
一個「哥」字好像瞬間擊潰了裡面那個傻子的偽裝和防備,兩三秒的時間,忽然有眼淚大滴大滴地從陳寶鑫的臉上掉了下來,滴滴答答地砸在他帶著手銬的手背上。
「哥,我......我就是想交點朋友,我就是,我就是想讓他們看得起我......」
「哥你從小就厲害,你啥都有,又聰明,成績又好,大家都喜歡你,你肯定不缺朋友。但我沒有,我就是想交點朋友......」
嗯,陳寶鑫交朋友的方法之二逼祖喻是早就見識過的。雖然他和這個不招人待見的堂弟一直不親近,但也是打小在一個院子裡互相看著長大的。陳寶鑫這人如果用一句話來概括,那就是「屁本事沒有,但不影響他裝X」。
從小祖喻就經常看到丫鼻子下面晃著一長條晶瑩剔透的大鼻涕牛叉哄哄地站在農村小平房的房頂上沖樓下一起跳房子的小朋友們炫耀他有糖,趾高氣昂不可一世地沖人家喊:「你們誰想吃巧克力就過來跟我玩。」
那個年紀的小孩兒哪經得起這個誘惑?當時村里條件又差,巧克力的誘惑堪比現在的麥當勞。於是一群孩子就屁顛兒屁顛兒地圍著他要巧克力吃去了。但巧克力總有吃完的時候,糖吃完了,大家便又扔下他繼續跳房子去,剩他一個人眼巴巴地在房頂上晃悠。
上了小學丫還是拿這套交朋友,一手插在褲兜里,站在講台上甩著兩張皺巴巴的五塊錢,一副睥睨群雄的姿態,「誰想吃雪糕?放學跟我走。」
於是一放學祖喻就能看見丫屁股後面烏烏泱泱地跟著一群小屁孩兒往小賣部涌。到了小賣部賣雪糕的冷櫃前,有人想吃這個,有人想吃那個,有人一聽有二百五請客專挑平時捨不得買的。十塊錢能買幾根冰棍啊?於是陳寶鑫又有點兒急了,站在人群後面嚷嚷:「你那個太貴了,挑便宜點的!」
碰上個要面子脾氣硬的當場就不幹了,也轉頭嚷嚷道:「請不起充什麼大款啊?跟誰吃不起似的。」說罷把手裡的雪糕往冰櫃裡一扔,「嘁,誰稀罕啊!」拍拍屁股背著小書包走了。
而這種事兒通常只要有一個人起了頭立馬就有人跟著效仿:
「你不吃了啊?那我也不吃了。」
「你倆都不吃......那,那我也不吃了。」
於是最後大家都不好意思吃了,臊眉耷眼地把雪糕放回冰櫃裡作鳥獸散。最後還是剩丫一個二百五耷拉著腦袋孤零零地走回家去。
祖喻比他大不了幾歲,同一個小學不同班,經常有同學跑來擠眉弄眼地跟他說:「哎,聽說你堂弟又在小賣部請客呢,他家什麼成分啊?」
每當這時祖喻就只想不屑地冷笑,心道:他家能是什麼成分啊?他爸一個人辛辛苦苦在外地做苦力打零工,他媽跟你媽一樣在山裡采山貨賣錢。你說他家什麼成分?
再後來陳寶鑫升初中,祖喻就去縣城裡讀高中了。不過聽說丫還是當年那副沒出息的窩囊樣,在學校里拿錢交朋友,錢花完了就回家撒潑打滾地問他媽要。
他媽也沒什麼原則,家裡就一個寶貝兒子,男人不在也沒人管教,陳寶鑫多哭幾聲她就心軟了。自己省吃儉用一輩子,毛衣都穿成背心了還捨不得扔,自己兒子天天在學校充大款。
確實,這傻X可能也不是想充大款,他就是想有朋友。每次一個人回家的路上看到前面有幾個結伴一起走的小夥伴,感覺他能羨慕得掉下口水來。
可他那種拿錢交朋友的交法能交到什麼好朋友呢?小學的時候最多請人家吃根雪糕,吃完了「朋友」就沒了。到了初中,人家跟他說一句:「陳寶鑫,去幫我們買包煙。」他就覺得自己跟人家是朋友了,動輒兜里拿不出給人家供煙的錢還得挨頓揍。
從小到大陳寶鑫乾的那些二事兒祖喻看得太多了,所以眼下,當丫哭得梨花帶雨跟他說「我就是想交點兒朋友」的時候祖喻基本已經猜到是怎麼一回事兒了。
「他們幹什麼了?」祖喻冷聲問。
「他們......他們倒也沒幹什麼,就是跟我說如果我敢去吳焰家把他爸新買的那輛摩托車騎出來,他們就承認我不是慫包,以後就帶我一起玩兒。」陳寶鑫擦了把眼淚瓮聲瓮氣地說。
祖喻心裡一動,面兒上仍不動聲色道:「吳焰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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