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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左翌傑曾經這樣評價過祖喻:「你要是個可以完全置良心於不顧的人,現在得成功成什麼樣子啊?」

是的,不管從哪一方面來看,祖喻應該都算是個挺自私的人。他的眼中只有他的目標,為了這個目標,就算良心再痛他也可以踩著別人的肩膀往上走。唯一影響他發揮的就是——他做不到踩完了就擦擦鞋底再不回頭。

祖喻上一次回家還是大四即將畢業的那一年,也就是前年,左翌傑干出驚濤拍岸觸目驚心的2·23事件的那一年。

那一年老祖家唯一一個大學生快畢業了,生活幸福了,人民富裕了,家裡經濟壓力沒那麼大了,於是祖葉辭了糖果廠的工作,用這些年攢下的一些積蓄報了一個職業技能培訓班,學美容美髮的。技多不壓身,無論如何,有個一技之長都比在那個不知什麼時候就要關門大吉的糖果廠當包裝工好發展得多。可就是這麼一件合情合理可喜可賀的小事兒,卻在原本其樂融融的老祖家掀起了一場軒然大波。

晚上,當祖葉平靜地說出:「我從廠里辭職了。」的時候,祖喻祝福的話還沒說出口,他爸已經把碗扣在桌子上了。

「你已經從廠里辭職了?」不同於祖喻,他爸聽到這個消息後不可置信地高聲問道。

「嗯。」祖葉低頭吃飯,避開了他憤怒的視線。

「你辭職怎麼不和家裡商量!」他爸怒道,「你以為現在工作很好找嗎?你弟弟大學剛畢業還沒有工作,你奶奶前段時間住院剛花了一大筆錢,家裡負擔多重你看不見?還辭職去報什麼亂七八糟的破學校!」

「爸!」祖喻無可奈何地喊了一聲,還算心平氣和地說,「我已經找到工作了,過完年就去實習,以後家裡的開支我會幫著分擔。而且姐去學一門手藝是好事......」

話沒說完,被他爸口不擇言地打斷了,「她學完還不是給人打工?白搭那學費錢!」說完不客氣地指著祖葉道:「二十五、六的人了一點不知道幫家裡分擔,我看你是越大越不懂事了!你別指望家裡會供你上個這個學!」

話音剛落,又是「哐當」一聲,這回是祖喻把碗扔桌上了。祖喻起身擋在祖葉面前,隔開了他爸指向祖葉的手,冷聲道:「她花的是她自己的錢。」

祖葉在桌子下面輕輕拉了他一下,但已經來不及了,那一瞬他爸臉上閃過了一絲愣怔,接著一個響亮的巴掌迅雷不及掩耳地甩在了祖喻臉上。

這巴掌來的那麼突兀,又似乎那麼順利成章。這不是祖喻第一次挨巴掌,就算他是一個從小到大幾乎沒讓家裡操過心、早熟得連叛逆期都沒有的孩子,也不影響他爸根深蒂固的「棍棒底下出孝子」的思想。從小到大值得他動手的理由太多,或者說壓根都不需要什麼理由。但祖喻跟陳寶鑫不一樣,陳寶鑫也被他爸揍過,陳寶鑫挨揍的時候會跑,可祖喻不會。祖喻只會捏著拳頭狠狠瞪著你,你打得越狠他越往你身前走,大有一副「有種今天你就打死我」的慷慨精神。所以自打祖喻上高中後,如果不是必要情況,他爸基本不會跟祖喻動手了。

今天這畫面也算老祖家久違了的經典場景,父子倆一個捏緊了拳頭忍得渾身發抖也要站在原地一動不動,一個臉紅脖子粗呼吸急促像一頭憤怒的公牛。祖喻他爸的注意力已經徹底轉移了,那一聲清脆的巴掌仿佛只是一個序曲,效果類似於運動會上的鎗響、演奏會上的第一個樂章。沒有一絲猶豫,也沒有一點停頓,那一巴掌之後桌上的鍋碗瓢盆花生瓜子忽然全都一起騰空,以排山倒海之勢往祖喻身上飛了過來。

嗯,他爸把桌子掀了。

祖葉一瞬間白了臉,母親尖叫著往後退了兩步。

「你是不是覺得在外面上了幾年大學這個家就盛不下你了?去了趟大城市回來開始看不起你老子了,敢站在你老子頭上說話了,是吧?繼續說啊,繼續教育老子啊!」他每說一句就重重推一把祖喻的肩頭,看祖喻依舊雙目赤紅地怒視著他,情緒激動地撲上來撕扯祖喻的衣服,瘋癲地吼說,「你有什麼資格這麼跟老子說話!要不是老子花錢供你上學,你連個屁都不是!你身上的衣服嘴裡的飯哪個不是老子給你的?你算什麼東西,也敢這麼跟老子說話!當初祖葉要是個男娃兒老子壓根就不會生你!」

祖喻身上的毛衣被他撕出一個大洞,混雜著飯粒和菜湯可笑地掛在身上,額頭被飛來的碗砸豁了一個小口子,正在不緊不慢地汩汩流血,臉上頂著一個刺目的巴掌印,脖子上還有幾道通紅的抓痕,滿地殘渣剩飯、碎瓷爛碗。

「小喻你回屋裡去吧,你先回屋裡去。」母親泣不成聲地攔在他和父親中間。

一片混亂中,祖喻始終挺直了腰板一動不動,麻木地看著這個暴跳如雷言語粗俗的男人,心裡無限的諷刺。紅著眼摘了摘自己衣領上的飯菜,偏過頭去自嘲地笑了。

說實話,祖喻看不起他。他看不起這個能力不足只會用暴力服人的男人,看不起這個思想封建,心安理得地壓榨著自己的女兒,但凡有人敢忤逆他半分就像潑婦一樣儀態盡失、全無風度可言的男人。可這個男人正是他如假包換無可更改的親爸,也正是這個男人這些年不惜一切代價地供他讀書,才讓他沒有變成和他一樣的人。

他對這個男人敬畏不起來,卻又沒資格恨他。

許是祖喻眼中流露出的鄙夷再度刺痛了他,他撲上來打祖喻的臉,但被祖喻他媽和祖葉合力阻攔了下來,只能伸著胳膊一邊跳腳一邊面紅耳赤地嘶吼:「滾!你給老子滾!以後你別想從家裡拿一分錢,我就當沒生過你這個兒子!」

一片雞飛狗跳中,祖喻深深看了他一眼,轉身走進屋裡,把自己的東西胡亂收拾進一個手提包,頭也不回地走出了家門。

村裡的路燈好一盞壞一盞,黑暗裡祖喻一邊呼哧帶喘地大步往前走,一邊試圖冷靜地將自己頭髮上的米粒和菜葉子摘乾淨。可是摘不乾淨,那些飯粒被搓成了泥,一縷一縷地黏在頭髮上,令他暴躁又噁心。走到村口,祖喻忽然停了下來,把包扔在地上,忍無可忍地扯了身上那件掛滿了湯湯水水的破毛衣,狠狠扔進了垃圾池裡。南方的冬天不會凍死人,但也絕對不是不冷,此刻祖喻就穿著一件單薄的襯衫站在寒風裡,神情冷靜地掏出手機訂最近一班回A市的高鐵。

自從回到村里他就沒有開過機,村里信號不好,發消息總有延遲。他不想整天守著手機等消息,一邊等還要一邊猜到底是對方沒有回覆,還是他的消息沒發出去。

村口的大巴站台信號還不錯,祖喻剛一開機,鋪天蓋地的消息就嘩啦啦地涌了進來。除去幾條同學和老師詢問論文進度的,剩餘的全部來自左翌傑。夜裡八點,祖喻站在昏黃的路燈下盯著手機屏幕愣神,腦袋很懵,一片混沌。

2月12日:

祖喻:[到家了,年後見。]

左翌傑:[給我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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