覺得這是察言觀色之後的某種「體貼」。
卻不想江攬州聽罷後,又一次牽唇一哂,笑了。
眼前浮現的,是許多年前,小霸王的命令和薛府長輩的默許之下,母親江氏是如何被摧折得生不如死。
那年冬天太冷了,檐角的冰稜子在晨光下閃閃發光,他跪在雪地里一遍遍哀求:「姐姐,姐姐,求求姐姐,准許大夫去給我阿娘看看病吧!求求你了,求求你……」
六歲半的江攬州,跪在七歲的薛窈夭腳下。
一遍遍磕頭,把腦袋都磕紅磕破了。
卻只得她趾高氣揚的一句:「憑什麼,要不是你和你娘,我爹爹娘親不會日日吵架,我娘更不會每晚都哭還病得起不了身,都怪你們!」
小霸王給出態度後,她身邊奴僕個個同仇敵愾。
大的對他嘲諷奚落,說他阿娘是個不要臉的狐媚子,妄圖攀扯富貴。小的則將他圍成一團,嘻嘻哈哈,讓他匍匐跪地,給他們輪流當馬騎。
如此。
在時光的這頭。
一雙黑沉沉的眼睛穿透斑斕夜色,落在不為人知的歲月遠方。
江攬州聲線沁涼:「你從何看出,又憑什麼認為,本王會想聽到她任何消息,更甚至護著她們?」
蕭夙:「......」
若是遠在北境的另一位隨侍玄倫在場,一定能就殿下此番的不對勁分析出個所以然來。
可惜玄倫不在。
蕭夙估摸著弄巧成拙了,趕忙找補:「是屬下思慮不周,做事莽撞,還望殿下寬宥,屬下這就找個地方……面壁思過去。」
言罷摸摸鼻子,蕭夙轉身便走。
卻不想沒走兩步。
「回來。」
修長指節撫過露台上一支延展的夏花,將其反手一折,江攬州再開口時,語氣有些沉寂寂又輕飄飄的,「暗中派人隨行,也不是不可。」
「寫本手札出來。」
「記錄薛窈夭是如何受苦受難,潦倒落魄,她每日吃穿用度,喜怒哀樂,哪裡受傷,何處疼痛,掉過多少眼淚,可有被人欺辱虐待,務必事無巨細。」
「名字就叫做,花孔雀受難手札。」
蕭夙:「……」
眼看男人深挺的眉宇沉在陰影之中,面無表情把玩著手裡花枝,將其一陣擺弄,又莫名揉碎掌心。
花瓣汁液順著他疤痕猙獰的手腕滴落下來,藤蔓倒刺將他掌心扎出傷口,他卻似渾然不覺,整個人游離於旁人無法觸及之地,周身氣勢陰冷沉鷙,好像隨時會碎掉,又好像隨時能反手扼人咽喉。
說實話。
蕭夙有點茫然,也有點震撼。
因他從未見自家主子,不像屍山血海里淬鍊出的戰神,不像領攜千軍萬馬,令狄人談之色變的大將軍,更不像平日那個穆然冷峻、喜怒不形於色的成熟男人。
反倒像是個隨時要陰暗爬行的......少年?
錯覺吧。
蕭夙不確定地問,「薛窈夭......是誰?」
「可是殿下白日裡說的,最前面,最美的那個?」
回應他的。
除了風聲,只有靜默。
就這般僵持片刻,蕭夙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那……若這三千里流放途中,但凡發生任何意外,屬下派去的人,是該……?」
將花枝殘骸丟掉,男人起身,空乏的目光掃向遠處煌煌燈火時,挺拔的身形凜凜孤湛,仿如夜色中一尊冰冷的邪神。
「無需相助,無需保駕護航,更不准暴露身份。」
「保證她抵達幽州之前,人還活著,四肢健全,完完整整。」
「至於薛家其他人,病痛不管,生死不論。」
第4章
一個月後。
江北桫州,嵐水小鎮。
戌時初,天才黑沒多久,客棧的房門被人輕扣。
役差曹順開門見山,壓著聲音道:「事到如今,屬下冒昧,之前給薛姑娘提過的事情,您意下如何?」
聽他這般問。
薛窈夭扶著門框,回頭看了一眼。
房間裡嫂子周氏手腕上纏著紗棉,形容枯槁,正在給躺在床上的老太太餵藥,瞳瞳和元凌安安靜靜偎在旁邊,皆是雙目空洞,兩眼無神。
「嫂嫂。」
甫一開口,少女聲音輕得似風:「我出去一下,別擔心,很快就回來。」
之後薛窈夭將門帶上,「有查到什麼線索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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