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梢梢倒是樂得其所，只是守衛森嚴，她連出門都得請示一下，說是擔心她的人身安全，實則是她身價太高，眾人承擔不起將她放走的後果，於是便統一口徑。

有時候她甚至在想，這同寵物又有何區別？不過沒有那些打打殺殺，這日子倒也過得輕鬆自在。

但有一點不好。

魏府傳家寶龍骨，要想取到，魏遲定是個強有力的突破口。

聽府內下人們對世子的評價，來來回回就幾個詞，目中無人，高高在上，常在花樓聽曲兒，不到深夜不歸家。

「今日我有些累，晚上不必喊我吃飯。」

在吃完最後一塊糕點後，柳梢梢輕聲說著。

鮫人少女一向安分乖巧，下人們完全沒有把這句話的蹊蹺放在心上，自作主張地同意了。

一個晚上不吃不會餓死，況且世子一向喜怒無常，將這稀奇古怪的鮫人買回來只是為了一時新鮮，現如今說不定早就遺忘了——

反正又不是世子在意的物件，思及此，少吃一頓也就無關緊要了。

「你今日有何打算？」

紫衣姑娘一連數日都為之焦頭爛額。

一個月的期限就快到了，拿不到龍骨，也不知道有什麼後果......

「世子出門，我去撞撞運氣，你......就隨便找機會，多在這裡逛逛，熟悉路線。」

趴在桌上的紫衣姑娘瞬間打起精神，「你要出門？」

「嗯。」

紫衣姑娘頓了頓，拖長嗓音，支著下巴沮道：「誒，可......你能出去嗎？」

望著院門外守衛的家僕，以及高高的圍牆，柳梢梢彎眉一笑，「我自有辦法。」

＊

大腦一片昏沉。

少年渾身濕透，烏髮濕漉漉地耷拉在肩頭。

夜晚的京城總顯得格外明麗。

即使不是節日，滿街頭掛著的大紅燈籠明晃晃的，看著十分喜慶。

街頭人來人往，絡繹不絕。

膽大的少女們不時向他投來目光，清麗明亮的眼中儘是驚艷之意。

究竟哪來的美郎君？

少女們推搡著，掩著帕子，臉上帶著些羞赧的薄紅。

「郎君，這兒不遠處就一間成衣鋪，需要我為你帶路嗎？」

少年抬起眼睫的時候，仿佛時間被按下了靜止鍵。

少女呼吸一滯，心臟後知後覺地撲通亂跳著，有些怯懦，回頭求助般地望向自己的好友。

好友傳來鼓勵的目光。

少女深吸一口氣，方想要說些什麼。

「多謝姑娘告知，我還有急事，先不勞煩姑娘了。」

宋凌玉禮貌疏離地笑了笑，微微頷首，向少女作了告別。

他沒去成衣店。

京城的夜晚格外涼。

少年拖著腳步，遠離人群。

幽暗的巷子口。

少年無力地倚著牆，臉色慘白，精緻貌美的面龐划過幾分痛苦。

他按著胸口，似是極力壓制什麼，長翹的睫毛脆弱地輕輕顫抖著。

這時，腕上的傳音手鍊發著微光。

「凌玉，你那邊有她的消息嗎？」

少年的聲音斷斷續續，聲音像是隔絕了什麼霧蒙蒙的東西，傳不過來。

宋凌玉努力壓制自己的異常，「快了。」

「我這裡似乎也有她的氣息，不過很微弱......不說了，我要跟丟了，等會再找你！」

對面的少年似乎故意壓低了聲音，神神秘秘的，立馬阻絕了通訊。

宋凌玉抬起的手又驟然放下，渾身的力氣宛如水被海綿吸走一般，消失地無影無蹤。

果然還是太吃力了。

巷子口，一名乞丐蜷縮在涼蓆上，睡夢中嘖了嘖嘴，睜眼便見倚在牆邊的痛苦少年。

少年雙目猩紅，青筋畢露，手裡明晃晃地拎著把劍，看上去倒極為金貴，花紋繁複，精雕細琢。

忽地，少年抬起鴉羽。

乞丐瞪大眼睛，顫顫巍巍地爬起，扭頭歇斯底里地大喊：「妖怪啊！」

不時有幾個膽大地摸黑進來，試圖一探究竟，統統都被他的劍氣逼退回去。

每個人都是如此，撞見他赤紅的眼睛和過分蒼白妖冶的面容，無不高喊一句，「見鬼了！」

雨越下越大。

雨聲遮住了那些晦氣話，也模糊了那些投來的目光。

那些人散開了，巷子口一片祥和寧靜，仿佛方才的撞鬼，鬧妖怪都只是玩笑罷了。

宋凌玉勾起嘴角，自嘲般地滑坐下來。

長腿微弓。

靈氣散溢，魔氣自然浮現。

體內兩股勢力爭鬥著，氣血翻湧，他嘔了一灘血，扶著胸口劇烈喘息著。

他緩緩抬頭，望著烏雲密布卻又被屋檐遮住的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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